山东,济南。
夏元吉站在城墙上看着外面衣衫褴褛的百姓,眼中满是不忍和自责。
向文斌已经卷铺盖走人,此时陪在他身边的是布政使吴中。
吴中在收到朝廷行文后毫不留恋快马加鞭向着山东赶来,比朝廷的赈灾粮款走的都快。
他心急如焚,心想若是在路上多迁延一番,山东百姓就会多饿死几个。
“巡抚大人,我们回去吧。”
“不,派人去随便找个施粥点拿两碗粥来,你我今天就在这吃饭吧。”
“好。”
夏元吉倚着女墙,身体似乎消瘦了很多。吴中心中感慨,在山东的这一年中,这位巡抚大人已经办成太多大事了。
他突然想到刚来山东时做的调查,令他最为吃惊的竟然是米价的波动一直都在可控的范围内!
谁都知道山东官仓坚持不了几天,这片浑水下到处都是摸鱼的手,可他却硬生生凭借自己的手腕将粮价控制住!
这一点,非能力高超之人不能做到!
就算他,也自叹弗如。
“巡抚大人,不知您是如何控制住粮价的?”他按捺不住内心的惊讶,出言询问。
“都是老生常谈的办法了。”夏元吉
拿出农政全书,吴中赫然发现此书枯黄,封面已经被翻烂了,可想而知他看了多少次。
“农政全书中全部收录了前宋的救荒活民策,里面记载了赵汴的救灾手段,那就是不去控制粮价。”
“山东缺粮,粮价短时间内定然暴涨,这样四方商人便会闻讯而动,将粮食送来,这样粮价便会渐渐下跌。”吴中轻轻颔首,这个方法他自然知道。
夏元吉言道:“只是这样并不稳妥,殿下制作农政全书绝非是让你死搬硬套来的。”
“其一,赵汴身处杭州,四方粮食很多,水运发达,这么做便足够了,可山东全省大旱,商人的粮食在边缘县地就已经被抢光,若是不加以控制便会造成边缘米价大跌,而中间却疯狂暴涨的场景。”
“治民之策反而成了害民之策。”
“于是我将巡抚衙门的兵丁派往边境,要求所有商人必须就地交易粮食,而后由巡抚衙门统一分配,若有违反者全部关押!”
“为了不浪费一丝,我将全省各县分为红黄蓝白四种,白色为灾荒最轻的,红色为最重。”
“白色县份一日供应八佰石,红色县份一日供应三千石,如此便可最大程度的避免粮食的浪费。”
“同时让按察使和锦衣卫严查赈灾中的贪墨行为,哄抬粮价之奸商杀上一批,恩威并施。”
“如此,粮价才稳定了下去。”
吴中不解问道:“大人,巡抚衙门有这么多钱和商人做交易么?”
“我派兵接管了张秋和临清钞关,还让人去应天找杨士奇用盐引贷款了一些,抄孔府的钱我也扣下了。”
“这...”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干大事,就不能瞻前顾后。若是我惜身的话,你在山东看到的就不是灾民,而是白骨了。”
吴中钦佩的拱手施礼,“大人高义!”
“难怪三殿下在各个场合都说,大明诸地方官中,以夏元吉最贤!闻名不如见面,微臣心服口服。”
“殿下真的这么说?”
吴中重重颔首,夏元吉猛地有种士为知己而死的感觉。“我已许久没有去应天了,不知殿下如何了。”
此时,兵卒端着两碗黄米粥来,脸颊带有为难之色,夏元吉问道:“怎么了?”
“巡抚大人,今日泰安之粥砂砾多了一些。”
夏元吉拿过来一看,“这是多了一些?这是米粥么?”
“哼!”
“总有人找死!”
他一饮而尽,嘴中不停发出嘎嘣嘎嘣的响声。
一个文吏报告说道:“大人,山东各府知府都到齐了。”
“好!”
吴中问道:“大人,将知府聚集起来干嘛?”
“藩台大人,你知道三殿下做事前的第一步总是做什么?”
“不知。”
“统一思想!”
“救灾是个苦力活,我有一些话要提前给他们讲清楚。”
“旁人常说,灾区就是个大染缸,我就要做这砸缸的司马光!”
“将我准备好的东西都拿好。”夏元吉交代了文吏几句,带着吴中转身离去。
巡抚衙门后院,二十余个官员正在交头接耳,一人看向吕文燧问道:“吕大人,你知道巡抚大人将我们召集起来干嘛么?”
“不知道。”“好吧,你从京城刚刚调任,应天那边...”
话还没说完,只听得一道声音响起:“巡抚大人到!”
所有官员齐齐拱手:“拜见巡抚大人!”
夏元吉和吴中坐在前面右手对着他们轻轻一压:“诸位大人请坐。”
“我查过了,诸位都是科举或者国子监出身,乃名震一方的饱学之士。”
“我想问问,何为同理之心?”
吕文燧言道:“子曰,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