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七八年一月的最后一天。
这天是北方小年,向南方驶去的火车车厢里笑声不断,年节的气氛极其浓郁。
每年这个时候从东北回家过年的知青不知凡几,尤其是今年重开高考后,无论是好运被录取的还是落榜者,一颗心都已经早早飞回了家。
以前面对上山下乡政策,所有人都没有任何办法,但随着高考的恢复,全国知青们都看到了一丝回城的希望。
虽然这丝希望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但总算是有了奔头。
他们迫不及待的要和家人一起商讨明年参考的规划。
故而这段日子的火车票极为难弄。
火车站内外到处都是人。
张宏城和楚描红穿着臃肿的军大衣和戴着半旧的雷锋帽挤在绿皮车厢的客座上,他们各自只带了一个军绿色的帆布书包,离开农场时赘余的行李已经不见了踪影。
凭借张宏城的关系,弄到入关抵京的火车票很容易。
但当他们抵达了京城附近的中转枢纽站时,才发现这里的人更多。
也幸亏苏北京今年没有回老家过年还在东北老丈人家里待着,在接到张宏城的“求救”电话后,请他老丈人出面给张宏城两口子安排上了一列南下的火车。
额外说一句,苏北京的老丈人很乐意帮这个忙。
他闺女在高考前的最后一天从张宏城两口子这里获益良多,本来苏楠是冲着自己第二志愿去的,结果却好运的擦边上了第一志愿——花城农林学院。
所以,苏北京岳父花了大人情让张宏城两口子尝试了一下乘坐火车最后一节车厢的滋味----乘务员车厢。
南下的火车带着满车厢的年味驶离了车站。
与此同时,南方。另一列火车正缓缓停靠上了桃陵站站台。
站台上站着不少来接亲友的人们。
火车还没停稳,站台上已经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呼朋唤友声。
“陈蓓蕾~~!”
“卢燕~~!”
“~赵甘梅~~!!”
一个穿着深绿色邮政棉衣的年轻男子,在站台上蹦得极为欢腾。
整个站台上来接亲友的人们里就属他一个人的嗓门最大。
这位年轻人飞快的从一个车厢冲到另一个车厢前,对着每个车门和车窗都大声喊着几个好友的名字。
他刚刚失望的离开前一个车厢冲向下一个车厢时却被车厢里传来的怒吼给叫了回来。
“混蛋杜刚,老子这么大人你没看见吗?”
身上扛着一堆行李的简勇,没好气的冲着他大吼。
其实也不能怪杜刚没看到他,主要是简勇这货想偷袭一下好友,结果上车下车的人实在是太多,把这货给卡在门口出不来了。
哪怕身后三个女孩子在死命的推他都没用,只能出声向好友求救。
杜刚哈哈大笑的把简勇从车门里拔了出来,跟着出来的还有一串小萝卜,正是气喘吁吁的陈蓓蕾三个。
“老杜,好久不见!”
三个女同学轮流给了杜刚一拳,回到家乡的兴奋和见到老同学的欣喜混在一起,这力度可真不小。
杜刚笑着龇牙咧嘴求饶。他见卢燕和赵甘梅正四下打量着站台上的人群,便猜到她们在找什么人。
“都别找了,你们家里人都在家里等着你们。”
“可不是叔叔阿姨们不想过来,”他指了指人满为患的站台,“如今是春运期间,早在四五天前,火车站就已经规定不允许接亲友。”
“想买站台票也可以提前三天排队或者找关系。”
“我是找了邮政所的关系,才从货运口进来的。”
“不来就不来吧,”陈蓓蕾装作无所谓的笑了笑,“我妈的腿脚不好,这么多人可别把她给挤到了。”
杜刚拍了拍胸脯,一指站台的某个方向。
“四位大学生同志,欢迎回到桃陵!我给你们准备的专用邮政三轮车就在这边,跟我走着!”
简勇没好气的一把拍开杜刚笑嘻嘻伸过来抓行李的手。
“老张八百年前就写信给你,让你抓紧复习了吧?”
“可你倒好,话说人老张让他妹妹带给你的那些资料你看了没有?”
杜刚的眼珠子立即转了起来,明显想顾左而言他。
“哈哈哈哈,那些试卷啊,哈哈哈哈,暂时不提了,走,咱们先各自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