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梅客的确心中疑虑,可既然秦鹤邻这么说了,现在两人的关系也没有到可以让她随意发问的地步,他怎么说,她便怎么做,至于旁的,后续可让义父去查探。
一路无话,回到国公府便有院里的人来寻秦鹤邻,说是某本古籍的注疏出了问题得叫他去看一看。
那人也知道秦鹤邻尚在婚假中,来找他实在没有道理,便道若是实在不方便就算了。
秦鹤邻许久未做这样的活计倒是有些意外,可同白梅客共进午膳和公务实在不是一个需要怎么思考的选择题,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后者。
独自一人用膳并不让白梅客忧心,相反,早晨秦鹤邻点的那些小食此时都准备好了,她尽可以独自霸占。
一顿午膳吃得她痛快极了,餐碟撤下后,罗浮来服侍她净手,一边皱了皱眉道:“我不明白,今日秦鹤邻看起来又好相处得多,看起来也不想昨夜那样厌您,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他不厌我?”白梅客冷笑一声,一下一下撩着盆中温水,“他快恨死我了。”
人与人交际有时候就是那样玄妙,或许一个人对你神色无异,语气温柔,但你就是能感觉到他不待见你。
这般情况下,当你忍不住问他“是不是讨厌我”的时候,他还会佯装无辜,笑着问“你怎么会这么想”。
或许是从小和庄子上的刁奴勾心斗角养成的习惯,白梅客对这种包装在友善之下的恶意分外敏感。
“不止秦鹤邻,二房的张南嘉、秦鹤随、朱氏、秦鹤阳……都不怎么喜欢我。”
将手从盆中抬起,白梅客随意地甩了甩水珠,罗浮皱眉呈上来帕子,又问道:
“那我们的计划……?”
“计划照常。”白梅客擦干净手,语气松散,带着吃饱喝足的怠懒,“二房的人暂且不用关心,至于秦鹤邻,他虽厌我,但应当没有发觉我们图谋不轨,况且,他也挺照顾我的不是吗?”
将先皇后的簪子交给她,扶她下马车,在秦鹤阳面前维护她,告诉她不必勉强着同亲戚交际。
“对一个东西花费的心思越多,哪怕一开始你并不将它放在眼里,它在你心中的地位也会与日俱增。人更是如此。”
“我不需要他喜欢我,我只需要成为国公府名副其实的女主人就够了。”
这代表着她能拿到国公府的账本,能出入秦鹤邻的书房,能与他出席一些重要的场合。当然,秦鹤邻那些反常的表现同样需要她好好查一查。
说罢,却许久也不听得罗浮开口,白梅客抬起头,却见她看着自己,欲言又止。
“怎么了?”白梅客打了个哈欠,昨夜就没睡好,她此刻有些困了。
“您看起来并不恨秦鹤邻的样子,为什么一定要……”犹豫半晌,罗浮终于开口。
白梅客被问得一愣,一瞬间脑子里闪过很多念头,可想了想,还是坦然道:“是,其实包括秦鹤邻在内的所有秦家人,我都不恨。”
“我恨的是构陷我一家的秦培怀,也只恨他。”
“可他已经死了。”她的语气变得有些茫然,日光投在睫上掩去了她眼底的情绪,“我心里的恨没有随着他死去而消失,可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去消磨掉恨意。”
“我不想一个人抱着恨渡过下半生,更不想就这么算了,我决定报复秦观,报复秦鹤邻,不是因为他们做了坏事,而是因为他们是秦培怀的后代。”
她直直望向罗浮,语气过分冷静称得上冷酷:“罗浮,我其实在迁怒,迁怒是不对的。”
“但我明知故犯。”
罗浮看着白梅客,忽然想起她们初遇时,那时她们都年幼,她是同其他几个孩子一起被买回去服侍白梅客的,庄子上除了小梅客没有别的主子,他们不把这样一个孤女放在眼里,现在想来,和鹤华堂那些背后议论的小丫头一样,简直是刁奴欺主。
那天她和别的下人一起偷偷笑话小梅客的身世,却不想被抓了个正着,那时小梅客的表情也是这样,冷静到冷酷。
主子到底是主子,罚几个奴仆的权利还是有的,但当其他下人乖乖听训时,自己却犟得很,还敢顶嘴。
于是她在旁人罚跪两个时辰的基础上,又多了一个时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