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贤禅师面对方多情这一番话，张着嘴巴，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因为方多情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
他的确是白莲教高层，也的确是因为普度禅师撰写庐山莲花宝鉴，所以才想要谋害普度禅师，自任方丈。
他的所有计划，一切精心布置，全部都被方多情拆穿。
面对似乎拥有一双可以洞彻人心的眼睛的方多情，他的狡辩，显得那样苍白无力。
文不能胜，若是用武的，一想到方多情先前施展出的隔空摄物之神功，他就感觉自己没有任何胜算。
眼下留给他的，似乎只有逃跑一条路可以选择。
俗话说得好，留得青山在，不怕……
“你想逃跑？”
方多情望着脸上神色一变再变的普贤禅师，轻轻一笑。
“我让你先跑十丈。”
普贤禅师听见方多情这一番话，那刚刚挪动些许的脚步，不由得便又定在原地。
说不过，打不过，跑不过，那……
伴随着噗通一声，普贤禅师很是自然的跪在了地上。
“阿弥陀佛，贫僧资自知罪孽深重，但也是遭受奸人蒙蔽，才走上一条邪魔外道，所幸没有酿成大祸，无可挽回。”
“还请这位施主给贫僧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砰砰砰！
说完这番话，普贤禅师就朝着方多情连磕三个响头。那诚恳的样子，似乎比平日里拜佛时还要更加的虔诚。
众僧瞧见普贤禅师突然俯首认罪，都是一脸愕然。
他们原本还以为普贤禅师会再挣扎一下，没想到普贤禅师居然会跪的这么彻底。
小龙女见到普贤禅师的表现，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小师父，他好像还挺识时务的。”
方多情轻轻点头。
俗话说得好，识时务者为俊杰。
既然普贤禅师如此配合，他自然不会轻易杀了普贤禅师。
等到将一切都问清楚，再做决断也是不迟。
“阿弥陀佛。”
此时，普度禅师终于是缓过劲儿来。
他勉强坐起身来，朝着方多情行上一礼。
“老衲多谢施主救命之恩。”
“方丈不必客气。”
方多情朝着普度禅师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
面对普度禅师这等真正的得道高僧，他还是保持着最基本的尊重的。
普度禅师缓缓转头，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普贤禅师，不禁轻叹一声。“唉，普贤师弟误入歧途，老衲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他身为东林寺方丈，普贤禅师的师兄，理应肩负起管教师弟以及众多弟子的责任。
但是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普贤禅师和一众弟子都走上了邪魔外道，他这个方丈，过错太大了！
小龙女瞧见普度禅师恢复之后第一时间不是斥责普贤禅师，而是自我反省，不禁肃然起敬。
若是当年少林寺方丈也有普度禅师这样的气魄和心性，也许少林寺也不会被一把火烧的干干净净。
“师兄，我知错了！”
普贤禅师再次朝着普度禅师叩首。
他深知，眼下唯有普度禅师才能保全他的性命。
所以向普度禅师认错，绝对没错！
普度禅师见到普贤禅师诚恳的模样，苍老煞白的脸庞上神色不禁变得愈发复杂。
他缓缓转头，将目光看向方多情。
“敢问施主，打算如何处置老衲这位师弟？”
方多情不置可否，伸手拍了拍小龙女的肩膀，示意小龙女来做决定。
小龙女得到方多情的示意，略作思索。
“方丈，我们此次来到东林寺，就是为了铲除白莲教这个祸害，这都需要你这位师弟的配合。”
“只要他愿意帮忙，诚心悔过，并且没有犯下杀人之过，那也不是不能对他从轻发落。”
普度禅师听见小龙女这一番话，轻轻点头，又转头看向普贤禅师。
“师弟，你都听见了？”“师兄，我都听见了，我一定会尽心尽力帮助两位施主，捉拿所有白莲教的要犯！”
普贤禅师几乎是不假思索，就做出一番保证。
所谓死道友不死贫道，只要能让他活着，那他愿意出卖任何可以出卖的人！
人群之中，一众跟随普贤禅师加入白莲教的弟子见此情景，都是一阵迷茫。
当初普贤禅师向他们阐述白莲教的教义时，表现得可不像是现在这么卑躬屈膝。
那个时候的普贤禅师，大义凛然，一脸的神圣不可侵犯，真如佛陀降世。
怎么一转眼，佛陀就变成了小人呢！
方多情望着那一众僧人，目光自每一个人的脸上掠过。
“普贤，你先将东林寺内部的白莲教弟子都找出来。”
普贤禅师听见方多情的命令，不敢不从，立刻起身将目光看向身边一众弟子。
“所有之前曾经随我加入白莲教的弟子，都站出来！”
众僧听见普贤禅师这一番话，不禁看向左右，想要知道身边的师兄弟之中，究竟是谁做出了背叛师门的事情。
在众僧那略显复杂的目光注视下，数十道身影缓缓走了出来。
东林寺弟子共计一百二十人，此时站出来的，足有七十！
普度禅师看见这一幕，不禁缓缓闭上眼睛。
“阿弥陀佛。”
他陡然觉得，自己身上的罪孽是愈发慎深重了。小龙女看见这么多僧人都加入了白莲教，也是忍不住皱紧了眉头。
“曾经伤害过他人性命之人，再站出来。”
方多情瞥了一眼那群白莲教弟子，再次开口。
这一次，终于是没有人再站出来。
他们本就是东林寺的僧人，整日吃斋念佛。
虽然加入白莲教，但是除了接受一些邪门理念的灌输之外，也并没有机会去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因此，他们之中，并无人伤害过他人性命。
“侵吞他人财产之人呢？”
方多情再次提问。
这一次，终于是有人站了出来。
为首之人，正是普贤禅师。
在他身后跟着的，则是肥头大耳的正恩和尚。
“你们都说说彼此做了些什么？”
方多情看了一眼这两人，让他们相互检举。
正恩胆子小，闻言立刻跪伏在地，声泪俱下。
“施主，弟子是受到主持蒙蔽，所以才做出监禁信徒之事。”
“那些信徒随身携带的金银细软，弟子虽然尽数收纳，但是分文未用，都藏在白莲堂中！”
普贤禅师听见正恩如同竹筒倒豆子一般，将自己指使他做的事情都说出来，心中虽然有些恼恨，但是也没有办法。因为他知道，他想要瞒过方多情，那是不可能的，与其狡辩隐瞒，不如坦白从宽。
“阿弥陀佛，施主，贫僧同样是遭受奸人蒙蔽，曾骗取信徒金银，用于发展白莲教。”
“但是贫僧自己，是从不曾花过信徒一个铜板的，还请施主明鉴。”
普贤禅师坦诚的承认自己的错误，同时也流下浑浊的泪水，似是在悔过。
小龙女见到这一幕，不禁有些意外。
“普贤，你是受到何人蒙蔽？”
在她调查到的情报之中显示，东林寺就是白莲教总舵。
她本以为普贤禅师就是白莲教的教主，可眼下从普贤禅师这一番话来看，白莲教的教主似乎另有其人！
难不成是隐藏在这一众弟子之中？
不由得，小龙女的目光又转向其他僧人，想要从中找到可疑之人。
普贤禅师面对小龙女的问题，双手合十。
“阿弥陀佛，贫僧是受到白莲教左护法白莲道人的蛊惑，因此加入白莲教。”
白莲道人，是众多白莲教弟子的统称。
同样也是白莲教的左护法的称谓。
至于左护法的名号，则是无人知晓。
小龙女听见普贤禅师的话，微微蹙眉。
“这个白莲道人何在？”“他在白莲堂！”
小龙女闻言，下意识转头看向白莲堂所在方向。
普贤禅师见到小龙女转移目光，瞬间就明白小龙女心中所想，又连忙解释。
“此白莲堂非彼白莲堂，贫僧所言，是淀山湖白莲堂！”
淀山湖？！
小龙女闻言，不免有些吃惊。
她所知晓的淀山湖只有一个，就在太湖流域。
那可是归云庄管辖的地方，若真是白莲教的总舵所在，归云庄怎么会毫无察觉？
“你说的，可是太湖流域的那座淀山湖？”
“正是。”
“白莲教的总舵，真的在那里？”
“正是！”
“那东林寺呢？”
“东林寺只是分舵，并非总舵。”
“你们的教主是谁？”
“回禀施主，白莲教并无教主，唯有佛母。”
普贤禅师低声回答。
他加入白莲教，是因为白莲道人的劝说。至于佛母，却是从未见过的。
“佛母？莫非是个女人？”
小龙女听见普贤禅师之后，不免有些意外。
普贤禅师面对小龙女这个问题，也是无从回答。
虽然佛母的名号听着像是一个女人，但是他从未见过佛母，自然也无从知晓佛魔究竟是男是女。
“你加入白莲教多久了？”
“贫僧加入白莲教已经七年时间。”
“七年时间，你都没有见过佛母？”
“贫僧也曾向左护法请求拜见佛母，但是均遭到左护法拒绝。”
“那你见过左护法几次，最近一次又是什么时候？”
“贫僧见过左护法三次，最近一次是在两年之前。”
小龙女不再多问，转头将目光看向方多情。
方多情缓缓起身，看了一眼普度禅师。
“方丈，你余毒未清，这些日子还需静心调养，莫要再伤身。”
普度禅师听见方多情的叮嘱，连忙又向方多情道谢。
方多情脚下一点，轻盈的跃下屋檐，落在普贤禅师面前。
他抬手朝着普贤禅师抓去，普贤禅师心中纵然有万分惊恐，也不敢有丝毫反抗。“你！”
只是片刻，普贤禅师就面色大变。
因为他发现自己这一身内力，竟是在不受控制的朝着方多情的手掌倾泻而去！
只是片刻工夫，普贤禅师精修数十年的内力便被方多情以北冥神功吸走了九成九。
他之所以没有彻底将普贤禅师的内力吸干，那是因为担心普贤禅师暴毙。
眼下他还有许多疑问没有得到解答，普贤禅师这条性命得留着才行。
“这姑且就算是对你的一些惩罚，失去武功，总比丢了性命要强！”
普贤禅师瘫坐在地上，浑身软的厉害，虚弱的厉害，容貌似乎一下子苍老了十几岁。
他是真的没有想到，方多情居然还拥有如此惊人的手段，竟是在眨眼间就将他化作了一个废人！
只是此时此刻，再去悔恨，似乎已经太迟了！
方多情没有再对普贤禅师说什么，他转头将目光看向正恩，同样施展北冥神功将正恩的一身内力也吸走，废掉他的武功。
其他白莲教弟子见此情景，都是瑟瑟发抖，生怕下一个就轮到自己。
但是很快他们就发现，方多情并没有要对他们动手的意思。
这也让他们意识到，方多情惩罚普贤禅师和正恩，是因为他们曾经侵吞别人财产。
他们没有做出伤天害理的事情，自然也就不会遭受这样严厉的惩罚。
“龙儿，你再来审问他们。”
小龙女听见方多情的吩咐，立刻就提着普度禅师从屋檐上跃下。
她将普度禅师交给一众僧人，旋即就去审问普贤禅师，期望可以得知更多关于白莲教的细节。而方多情则是随手从地上捡起几个蒲团，走到一处阳光正好的地方，将蒲团连在一起，行囊一放，随意地躺了下来。
时间缓缓流逝，约莫小半个时辰之后，小龙女终于结束审问，来到方多情的身边。
她望着微闭着双眼，似乎已经睡着了的方多情，低声呼唤。
“小师父？”
“嗯。”
方多情低低的回应一声。
原来，他并未睡着，只是在闭目养神。
“我审问完了，也没得到什么特别有用的情报。”
小龙女在方多情的身边坐下，双腿并拢，双臂环抱膝盖。
“小师父，我感觉白莲教好奇怪。”
“奇怪什么？奇怪他们组织松散，没有统一的思想？”
小龙女听见方多情的话轻轻点头。
她的确是觉得白莲教比自己想象之中要松散许多。
教徒和信徒之间的关系，就像是一盘散沙，根本没有任何团结可言。
没有遭遇什么意外情况的时候，他们还能堆积在一起。
但是只要有一阵风吹过，他们立刻就会散开。
就比如说这位普贤禅师。他身为白莲教的右护法，身份地位仅次于左护法以及那个神秘的佛母。
但是他的表现，却实在是配不上右护法的身份。
哪怕普贤禅师在计划失败之后，可以努力的挣扎一下，对他们动动手，她也不至于觉得奇怪。
而且，更让小龙女感到疑惑的是，不论是神秘的左护法还是佛母，似乎明知这种情况的存在，但是却没有任何想要改变的意思。
他们完全就是在任由白莲教野蛮生长，纵然被其他人瓜分权力，又或者利用做其他事情，也不在乎。
这里面，真是处处都透着一股子古怪。
方多情缓缓睁开眼睛，看了一眼满脸疑惑的小龙女。
“白莲教，本就是一个有些松散的民间社团组织。”
“他们的教义简单，经文直白，大字不识一个的粗人也能够听得懂，所以更容易被人接受，传播也更快。”
“而且他们的信徒和弟子都不必出家，在家里也可以修行，可以祈祷祭拜他们信奉的佛陀。”
“在这种情况之下，他们相互之间，自然就没有什么约束力可言。”
小龙女听见方多情这一番话，若有所思。
“小师父，按照你说的，是不是我们就算剿灭了白莲教的总舵，捉住了他们的佛母，也不能完全覆灭白莲教？”
方多情轻轻点头。
“白莲教是一个很特殊的组织，他们的信仰五花八门。”
“以陆展元为首的分坛，信仰的是无生老母，以普贤禅师为首的这群和尚，信仰的则是弥勒佛、阿弥陀佛以及大势至。”
“这些都是比较大的分支，其他小一些的流派，更是不计其数。”
“我们想要彻底覆灭白莲教基本是不可能的，我们所能做的只有遏制它的发展，将它的影响力和危害性控制在最小。”每一个人，都是单独的个体，都拥有自己的思想。
除非他们可以统一所有人的思想，否则不论是白莲教还是黑莲教，那都是无法真正消灭掉的。
小龙女听见方多情这一番话，轻轻点头。
“我明白小师父的意思了。”
“那我们接下来是不是就该去淀山湖了？”
提起淀山湖，小龙女脸上的神色不禁变得有些微妙。
她自从离开古墓派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都生活在太湖归云庄。
在她长大一些以后，曾经游历过整个太湖流域，也曾数次前往淀山湖。
她是真的没有想到，风景秀丽的淀山湖，竟会成为藏污纳垢之地！
“小师父……”
小龙女抿了抿唇。
就在今日之前，她一直都是非常渴望能够找到白莲教的总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