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俞献所说,百奇面临的争议还有很多——与如此大的毒瘤为伍,是人都会怀疑百奇手里是不是干净的。
百奇从来没有考虑过韬光养晦,反而乘着一片争议之风,立即举行了三期试验启动发布会,正式会议后,有两位重要的特别嘉宾以直播的形式参与发言。
俞献坐在私人医院的沙发上,往后仰靠进柔软的椅背,以舒适的角度看着房间内的投屏。
画面切进了一个直播间,那是个少许眼熟的年轻人,俞献反应了一下,没想起这人有什么重要的。直到听到他自我介绍,俞献才想起这位就是试验的受试者,他们有过几面之缘,这还是俞鸣章当初闹造反的原因。
俞献活了这么多年,见识过的人性比人还多,年轻人在他面前,好像安装上了识别面板,他们的过去和个性都暴露无疑。人不为物质所困,便会为能力所困,若都没有,或多或少地就会被情感所困,被自以为是的道德和良知所困。能超脱全部的人,这么多年,除了他自己,俞献没有遇到第二个。
他的识人能力在他的圈子里屡试不爽。
那时他不费吹灰之力就识别出龙禹的软弱,是那件事里最好的突破点。
果然他抓住这点,对着年轻的龙禹一顿输出,那人便焦虑得步子都迈不动。
俞献没有把这一瞬间的“失忆”放在心上,这也是可以理解的事,毕竟他每天要见的大人物,要处理的大事很多;每一样都比这个年轻人更值得占他的时间。
他近来有些头晕,自行入住了这家高端的私立医院。
年轻的护士殷勤贴心,为他忙里忙外,得知他行动不如往常敏捷,便准备了一根特制手杖,这样行事的确要方便些,况且护士赠送他时语言分寸拿捏得极好,俞献便将手杖收下——此刻他正一手捏着手杖,杵着地毯,等着看吴绮娜的修正是否合格。
画面里的龙禹似乎在酒店里,他身后的窗户中甚至可见城市的建筑,混乱又不够庄重。甚至他在发言时表情都是滞涩的,龙禹说了一长串,没有实质性的东西,最后念了个账号,笑着说:“这个账号记录了我参与项目以来的真实感受,虽然说这些好像被扒掉底裤一样令人尴尬,但是我还是想让大家稍微体会一下受试者坐在办公桌前接受问询时的紧张和恐惧,我们比任何人都希望试验成功,希望我们的付出不会一场空,希望后面的人能用上新药。”
俞献没有在意他说的账号,坐在病房的皮质沙发上,拇指摸索着休闲服的纽扣——他不知道吴绮娜和俞鸣章有没有参与新公关方案拟定,如果有的话,他其实是有点失望的。
这种打感情牌来获取同情的方式有点用,但没有大效,甚至有些掉价。
不多时,主持人宣布下面是另一个嘉宾,又切入了另一个直播间的画面。
恰逢年轻的护士进来测血压。
俞献没说话,觉得她不如前两天那般能看眼色识大体,于是亲自开口提醒她:“推迟一个小时。”
“好的。”护士带着极有感染力的笑容,转头一看投影,“俞总你在看公司的直播啊?”说完便往前凑了凑,弓着腰帮她调了下设置,俞献看见屏幕下面出现了很多小字,上面稍大的一行写着“记住我给出的原理”,下面一行行小字不停滚动,小得让人看不清。护士笑着跟他说:“俞总,这才是看直播的正确打开方式,上面的这行是直播间的名字,下面这些滚动的是弹幕——”
俞献有些不悦,没等她说完就挥了挥手让她离开。
画面里是一个看上去还没有成年的小姑娘,穿着极度不规范的西装,在大幅投影幕布上,她的肩头非常不板正,像个溜肩的大头娃娃。
大头娃娃很快开始自我介绍,“大家好,我是——哦,我叫柳思芹——我是百奇的员工,也是这个项目的研究协调员。”
她说话时一边往镜头上方瞟。
俞献非常熟悉,这就是在场外有提词器了,他们一般在录一些视频时都会有提词器,但没人会做得这样不干净。
柳思芹接着说:“下面我会回答几个大家的质疑;第一个是为什么公司起先没有发现——因为我们收集的资料经过我们的手到达专业团队那里,还要经过其他人的,嗯,中间会有很多层步骤,所以这个目前还不清楚,公司会再查……”
俞献被她这个回答气得梗了一下。
果然,弹幕上出现了很多斥责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