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哈哈俞经理居然会用这个词。”柳思芹笑得很放肆。
圣母?
俞鸣章那种人的脑子的确想不出这样的词汇。
那时候俞鸣章经常跟着他,身份当然还只是弟弟,因为龙禹兜里有几个钱,没脾气又大方,有时候被别人占了便宜也一点不计较,久而久之,那些同学就叫龙禹“圣母婊”。
大家打打闹闹开个玩笑,只有年幼的俞鸣章觉得这不是个好词儿,谁说他就瞪谁,两颗黑葡萄一样的眼睛满含凶光。
项目组的成员达到中国枫杨市,工作人员回公司报到,该上班的社畜回到岗位,龙禹先在附近的酒店安顿。
第三天,龙禹就接到了柳社畜的电话,询问那天那个问题:“龙禹哥,公司想请你出席发布会,你看可以吗?”
那天龙禹被俞鸣章的一句“圣母”弄得不知道说什么,俞鸣章就那么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会儿,说:“你慎重考虑吧。”
他感觉,俞鸣章是不愿意让他参加的,但柳思芹一番描述,又说得他非去不可,“我们就你这么一个样本啊,很多网民不看数据,只有你生龙活虎地站在现场,他们才会相信,而且龙禹哥,现在国内做自媒体的过得可好了,你去露个面,关注度上来了,说不定以后也可以当个小网红。”
龙禹对小网红没什么兴趣,“俞鸣章为什么说这是圣母的表彰会?”
“我就是有点想象不到俞经理顶着那么一张老成的脸说这种非主流的词汇。”柳思芹笑了一会儿,“俞经理感觉就是比较刻板啦,我们讨论几次,他都拒绝让你出席,可能是不想你泄露隐私,也怕你的生活被打扰吧。”
龙禹觉得有点怅惘:他以前确实是很怕被打扰的一个人,但经过这么三年的半封闭的生活,他现在反而不太在意,甚至有点报复性社交的冲动。
他问:“俞鸣章去吗?”
柳思芹:“肯定的呀。”
龙禹说:“嗯,那我也可以去。”
他已经三天没见过俞鸣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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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过去,城市的变迁日新月异,但也不至于让人完全接受不了。等这边的项目收尾了,龙禹得继续他的生活。他三年前是枫杨大学生命科学院的的博士,已经念到博二了,学校考虑到情况特殊,为他保留了三年的学籍。等九月份开学,他提交了手续应该可以继续上学,接着做之前的研究。
他又在家人群里跟爸妈报备了后面的计划,打算在开学前去南方一次,父母搬到南方后,龙禹还没朝那边去过。他们两口子在群里答应好的好的欢迎欢迎,结果第二天,龙禹本来在酒店楼下的花园里闲逛,就收到于霞的消息:【儿子,发个定位。】
发什么定位这么突然!
龙禹心道不好,立即打车到机场接他们,他和于霞一边斗嘴一边往房间走。
龙禹:“下次再这样我就装没看到,你俩满大街找我去吧。”
于霞:“我跟你爸是兜里没钱吗?我们跟你一样定个五星酒店,舒舒服服地休息了,不信你睡一整天;哦——你这个还是四星啊。”
龙禹没说这是百奇安排的酒店,他走在前面带路,于霞挽着龙健的手跟在后面,一路上还点评这个花点评那个草的,一关上门,于霞就把儿子抱住了,泪眼涟涟地:“儿子,这几年辛苦你了。”
从前他们一家人就不是走这个路线的,龙禹怕再说两句,自己也跟着哭起来,隔着于霞的肩膀向龙健求助,向来跟他很有默契的爹丝毫不接招,也伸出手揽住他们母子俩,说道:“是爸妈对不起你,你还很年轻,以后就按你喜欢的方式生活,开心快乐是最重要的。”
按喜欢的方式生活,开心快乐是最重要的。
之前他跟俞鸣章谈恋爱被爸妈发现了,龙禹软磨硬泡,说自己觉得不自由,于霞说:你要是健健康康的,爱谈男的女的都随便你,想怎么自由就怎么自由。
父母的要求朴实无华。
龙禹绝望地想:那究竟怎样才能达到呢?
他终于光荣地哭了起来。
第二天,一家三口默契地对昨日哭过的事情缄口不言,一起待了几天,龙禹送走他们,并且保证放寒假一定回去。
父母来过,龙禹便取消了去南方的行程,又过了几天悠闲日子;他的同学赵志豪在周末来看过他一次。
这人高中时总是跟他摽在一起,从来都知道龙禹有心脏病,但从来没把他有病这事儿放在心上,直到工作后听说龙禹要去M国做实验,才惊觉好兄弟突染恶疾,扑在龙禹的肩膀上,几乎就要哭出鼻涕,“龙龙你受大苦了啊!”
洁癖龙禹把人推开,说:“并没有。”龙禹有段时间状态不好,他还自费飞去M国一次,光机票就花了四万多,说不感动是假的。
晚饭将就龙禹吃了些清淡点的,没有喝酒。赵志豪却跟炫了几瓶一样,絮絮叨叨地跟他讲很久,聊以前的事儿。
两人回了酒店,龙禹在房间内帮他找换洗衣服,赵志豪就在露台上跟他吹牛,突然间没声了,龙禹狐疑地往外看了一眼,赵志豪正坐在露台的藤椅上抽烟,风把他的锡纸烫和烟圈一起往上吹。
一个絮叨的青年男性突然沉默起来,就又严肃又好笑的。
龙禹没打扰他,不一会儿,又听到他在外面说话,“我以前怎么会那么傻逼啊,送你英文版。”
露台上有个小书架,龙禹把他随身带的几本书放在上面,赵志豪蹲在地上,一手夹着烟,一手拿的正是那本红色绒布封面的《罪与罚》。
龙禹笑了一声,“我以为你这辈子都不会知道了。”
外面回到:“你这人就是太将就我们了!”
龙禹把酒店的备用空调被抖在床上,又转去紫外灯下拿睡衣,突然脊柱像炸开了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