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后几人聊了会儿天,于霞催两个小孩睡觉。
龙禹拎着俞鸣章的书包,想把他带进客房,但俞鸣章沉默着不愿意跟上去。
“还认生啊?”龙禹笑了声,“还是你想跟我睡?”
俞鸣章点点头。
于霞穿着绸红色的睡衣出门,正好听到哥俩说这个,阻止道:“鸣章,你不能跟哥哥睡,他——”
“妈,没事儿。”龙禹阻止她说后面的话,带着俞鸣章往自己房间里去。
俞鸣章问:“为什么不能跟你睡?”
龙禹说捏了把他的脸说:“因为小脏狗会把哥哥的床弄脏,你等会可要洗干净点。”
龙禹是个善于观察别人的情绪的人,比如在他看来,“小脏狗”就是一个中性词,是只有点脏,但可爱的小动物;开学那天,小孩儿身上的确是脏兮兮的,被自己的同学一说,身上的刺立马就竖起来了;而现在,他看着穿着一件皱巴巴短袖的俞鸣章,笃定这会儿小孩儿不会生气,也就觉得这个贱是可以犯一犯的。
果然,俞鸣章只觉得触及到皮肤的手指冰冰凉凉的,很快就收了回去,他歪着脸在肩膀上蹭了蹭;余光观察着房间里的布置,浅色的色调,归置很整齐。
龙禹的房间跟他这个人一样,是干净简单的。
龙禹把小孩儿的书包放在书桌上,旁边还放着他的斜挎包,他伸手指了指俞鸣章,“我先进去洗澡,你没有洗澡前只可以坐这把椅子,不能坐床。”
俞鸣章点点头,趁他走后便肆无忌惮地打量着这个房间,房间不大,有个米白色的书柜,上面整整齐齐地码满了书,房间里的配色是原木配白色,整个房间都透露着一种干净舒展的气息。
俞鸣章坐在书桌旁,前面是关起来的一扇窗户,一整块大的玻璃,光洁无尘,可以清楚地看到清江的水流,他只觉得身体被包围在一个极度舒适的环境中。
不一会儿,龙禹带着一身水汽出来了,他一手擦着头发,另一手曲着手指冲俞鸣章勾了勾,“小崽过来。”
俞鸣章听话地走过去,龙禹欻一声拉开百叶装饰的柜门,里面陈列着他从长到短的衣服,分门别类地挂在里面,其中还有几件洗好的校服,柔软又没有一丝褶皱。
龙禹抽出最左边的一件,扔在床上,然后开始扒小孩儿的外套,得益于这件长外套,小孩儿的手臂竟然白白嫩嫩的,像两截长藕一样,龙禹趁着给他脱衣服的间隙狠狠搓了一把,把小孩儿推进浴室,“你会自己洗澡吧?”
俞鸣章点头。龙禹坐在床上,翻着一本闲书等人,过了一会儿,小孩儿便湿漉漉地从浴室里跑出。
龙禹穿上拖鞋,帮他擦头发,挺有意思的,小孩被擦得不舒服了也不说,闭眼咬着牙。
一大一小两个孩子躺在床上,俞鸣章问:“哥哥,我的衣服呢?”
龙禹:“放洗衣机了,你明天就穿这件。”
黑暗里,两个人躺在床上,一股淡淡的沐浴露香味萦绕在俞鸣章鼻尖,他吸了吸鼻子问:“哥哥,你为什么要看一整天蚂蚁?”
低笑声从龙禹的喉间传来,随即是他慵懒的说话声,“我妈不是说了吗?没有人愿意陪我玩儿,我就只能跟蚂蚁玩。”
俞鸣章捏住胸口的被子,微微侧过去一些,稚嫩的声音问到,“为什么需要别人陪你玩?”
“啊?你问这个……”龙禹愣了一下,“这是一个哲学问题……”
龙禹觉得自己有点不配回答。
俞鸣章疑惑的声音再度响起,带着单纯的求知欲,“鹰隼常独影,就是说强大的人都是独立行动的;为什么需要别人陪你玩?”
龙禹被这句话惊了一下,又“啊”了声,笑着问:“谁跟你讲的这些啊?”
空气种沉默了很久,龙禹能从幽暗的光线里看到小孩的脸颊,说话时他的苹果肌微微鼓起,侧脸像小猫,“我爸说的。”
“哦。”龙禹隔着被子拍了拍小孩儿的肚子,带着笑意低声说:“当然因为哥哥不是鹰隼啊,哥哥就是只家雀。好了,赶快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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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学跟中学的放学时间不一样,俞鸣章也不能每天都去龙禹家里待着,虽然他其实很想去。
他只能回到棚户区,吴老师今天刚好在家,爷孙俩一起吃了顿还算平和的晚饭,饭后,吴余妍又检查了他的作业,挑不出错来的功课换来了吴余妍的和颜悦色。
但俞鸣章很害怕他,进行完必要的沟通后,他便躲在房间里。那个狭窄的房间里还维持着以前吴绮娜住时的样子,只有一块田字格样的窗子,还用木条钉上了,积年累月掉了一两块,便从缝隙中透进一点点夜色。
俞鸣章透过小孔看着外面深蓝色的一片,一双小手撰着两颗弹珠,像盘核桃那样揉来揉去。
九点,吴老师准时关上了电视,进入自己的房间,老旧的木门吱呀一声。
俞鸣章又等了会儿,估算了老人家入睡的时间,把身上的衣服换下来,打了盆清水,加上洗衣粉,蹲在洗手间里慢慢地搓洗,重点是早上沾上去的污渍——那是早上他和龙禹一起吃早饭时弄的。他刚给自己的豆浆加上糖,拿着勺子转头就要给龙禹加上,龙禹见状立即捂着杯口,嘴上说着,“不要不要不要”,一个拉扯间,俞鸣章直接撞了上去,那杯豆浆完全就打翻在新换的还洋溢着皂荚香味的短袖上。
虽然龙禹当时就用湿巾给他擦过了,但他一整天都闻到自己一股豆浆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