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吴余妍早上抽了好几管血,龙禹和俞鸣章又拿着他的医嘱到各个检查室排队,东跑西跑的,一天的时间又这么过去了。
两个人又躺在陪护床上艰难地将就了一个晚上,第二天所有的检查结果都出来了,唐医生早上查房时给他们做解答:磁共振检查和颅脑超声检查出有脑部病变,心理健康筛查出老人的确有认知障碍,查血结果提示老人除此之外,身体各项指标都是正常的,算个基础情况很好的身体,接下来就可以安排做腰穿了。
可就是做腰穿时出了点麻烦,签字时才发现龙禹并不是吴余妍的亲孙子,而与他有血缘关系的俞鸣章又没有满十八岁。
这种有创性的检查虽然他们做过很多,但是没人敢保证百分之百成功的,如果出点意外,被有心人利用,到时候很有可能引起医闹,连带着整个医院的名誉都会受损。
科室主任知道了这件事情,把初出茅庐的唐医生骂了个狗血淋头。
龙禹和俞鸣章是从输液的护士那儿得知的,两个小姑娘一边挂药水,一边就谈起这件事;龙禹多问了几句,两人就和盘托出了,说你们还是得找找家长。
兄弟俩还觉得奇怪,本来是安排到早上的,结果一直也没有医生来做,接近中午时,唐翼尘才过来问他们能不能联系老人的子女和配偶。
龙禹那时候说可以再试试。
现在才知道是这么一回事。
之前住院的字都是龙禹签的,他也的确没有主动交代自己不是老人的亲孙子;怕是交代了他们也不能顺利住进来。
这下连累唐医生被主任骂,两人都觉得很惭愧。
白天,陪护椅要折叠起来省地方,龙禹坐在上面给吴绮娜打电话,俞鸣章就站在窗台边等他,一连打了几个,还是没人接;龙禹又打电话给他爸妈,龙健跟于霞这才知道俩小孩把老人弄来那么远的医院了,但他们走不开,来了也帮不上忙,也说帮忙联系吴绮娜,一直也联系不上人。
龙禹坐在椅子上,一下下划着手机,隔壁床的年轻人扶着床沿往里走,笑着跟他们说,唐医生早上被骂得可惨。
俞鸣章出主意到:“哥,我们要不要买点什么东西送给唐医生啊?”
“什么?为什么要送?”龙禹这才从手机上抬起头,琥珀色的眼睛带了点疑惑。
俞鸣章回答道:“表示我们的歉意?”
龙禹这时候笑了,“我真是服了你啊弟弟,那明天唐医生大概会因为收礼物又被主任骂。”
他转念一想,“不过送点水果应该还是可以的。”于是龙禹下楼买了点水果,把老人嘱托给旁边的病友,带着俞鸣章去了办公室。
龙禹敲门时,唐翼尘正坐得端端正正地签字,闻声抬眼,见着两个小孩后温和一笑,“进来。”
“唐医生,早上的事不好意思,是我没说清楚我不是病人的孙子。”龙禹把果篮放在唐医生的脚边,“还让你挨骂了。”
“放那吧。”唐翼尘给他指了指旁边公用的大平面桌,等龙禹放好水果转身,才看了眼他,又看了眼跟在身边的俞鸣章,笑着说,“是我的问题,穿着很像,但是长得不像——临床上很多都是亲人带病人来,看你那么了解病人的情况,就先入为主了。”
“没办法,为了省时间嘛。”他苦笑着说,又把签字笔放下,“你们联系到家属了吗?”
“还没有。”龙禹也有些苦恼。
唐翼尘看了眼俞鸣章,“病人是这位小同学的外婆嘛?你的爸妈呢?”
龙禹说:“是,鸣章现在住在我家里,他爸妈一直联系不上。”
“哦。”唐翼尘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他又把笔盖打开,接着翻了两页病历在签字。
龙禹问:“唐医生,那还有其他的办法吗?”
唐医生沉默了很久说:“这样吧,后面的每份签字你俩都签,然后你给我补充一个手写的情况说明,留一个鸣章同学父母的联系方式,我留着存档,怕到时候有人找我们麻烦嘛。”
他说得挺轻松,但是龙禹知道这肯定已经是一种破例的解决办法了。
龙禹带着俞鸣章跟他道谢,随后两人又回病房准备需要的东西。
当天下午,唐翼尘亲自给吴余妍做了腰穿,亲自送到病检科,没让其他人插手。
第二天一早,是教学查房日,传说中那位骂人的主任身后跟着一梭梭白大褂;不知道唐医生是怎么给他说的,也不知道这种情况在这个医院有没有先例,总之,主任查房时也没有针对他们没带家属的事情上多纠缠。
唐医生有条不紊地汇报了病人的情况,做的检查,以及昨天那份病检报告,说老人的脑脊液里查出了一种绦蛋白,基本可以明确阿兹海默症的诊断了,主任没有其他的意见,一连串的人又赶去下一个病房。
唐翼尘留在最后,把病历夹里面的那张病检报告拿出来给他们,“今天一早送来我就拿了,你们要看看吗?”俞鸣章接过那张报告,唐医生又说:“今天再休息一天,明天我安排个做康复的医生,他来教教你们回家去怎么帮助病人做点语言记忆之类的练习,这病没法治,只能好好养着。这样,你们后天就可以出院了。”
说完就拿着病例夹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