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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绮娜

3个月前 作者: 咘咔咘咔

一年前就走了?

俞鸣章对自己那对冷血的父母稍微有点了解,也并未觉得这样的事有多出人意料。

心却像是被捶了一下,涌起一阵怅然若失的钝痛,但仔细一想,又不知道自己失去了什么。

他总结出来,可能是有点遗憾:关于六岁前住过的家,唯一记得的附近的小学和超市——小学是因为还在上幼儿园时,吴绮娜就曾经站在阳台上给他指过附近那所私立学校,说日后就会让他去那儿;学校的楼很高,听说有天文学习观,那时的俞鸣章对沉迷旋转的银河星体,虽然不说,但对读小学生出了一种隐秘的憧憬;超市是小区门口那家进口超市,装潢其实跟龙禹家那个差不多,但基本不会卖几块钱的东西,保姆偶尔会带他去逛逛,他很喜欢里面卖的一种黄油曲奇,甜咸口味的,又香又软。

俞鸣章怅惘地把那点失去的归结为:以后小学和超市都跟他没有关系了;天文学习馆和黄油曲奇也一样。

他暗自难过了一瞬间,就一瞬间,后续又愁那些恼人的事:他们又失去了吴绮娜的下落。

相比起来,他其实更心疼一直陪着他跑的龙禹;他轻轻地叫了声“哥”,转头去征询他的意见。

龙禹却以为他是在伤心父母自行搬走,冰凉的指腹揉搓着他的耳廓,说:“没事儿,我们先找个住的地方,后面的再商量。”

“嗯。”俞鸣章闷声答应,他不愿意龙禹再分出精力来安慰自己,急忙收拾好情绪,陪龙禹一起挑酒店。

两人都累了一天,就近找了个酒店,定了最后一间大床房;龙禹先洗澡,俞鸣章后面去,酒店的花洒出水量极大,从他的头顶流过身体,让外面的说话声又小又远;他隔着沾着水雾的磨玻璃往外看,龙禹正趴在床上打电话,胳膊撑在被子上,一手松松捏着手机。

能稍微听到一点他们说话的声音;龙禹多半在汇报这次的进度;他们说了挺久,直到俞鸣章都嫌自己洗的时间太长了,才穿好衣服出去。

龙禹已经换了姿势,仰躺在大床上,一只腿架在另一只腿上,脚从灰色运动裤里伸出来,没什么形象地不时晃一晃。

可能通话氛围有点不太好,俞鸣章第一次看到龙禹跟爸妈打电话是皱着眉头的;于是他没往床上凑,坐在桌子前一边听他们说话,把龙禹包里的保温杯拿出来,帮他灌满温水。

龙禹那边还没结束,“没事,我再陪鸣章找一下。”

“哎呀,知道了——不累,我自己有分寸的。”

……

等他挂了电话,俞鸣章拧紧杯盖,抬眼看着他,“哥,龙叔让你回去了吗?”

龙叔闻言把被褥上的手机一抓,踩着酒店的一次性拖鞋走过去,发出啪啪的声音;他捏住俞鸣章的脸往外扯了扯,又挤压成一个包子,然后慢悠悠地说:“龙叔说让我们早点休息,明天去找人。”俞鸣章被捏住嘴巴,发音有些含糊,“可是我也不知道去哪找。”

“你看看这个。”龙禹放开他,把手机放在俞鸣章前面的桌子上,“龙叔说之前吴阿姨想给他汇钱,转账备注了这家公司的名字,多半是用的公务卡,你妈可能在那儿上班。”

是龙禹和龙健的聊天记录,龙健发了一张截图,交易描述那一栏还写着:百奇生物医药公司代发。交易金额是很长一串数字,俞鸣章在心里数了一下,是10万块钱。

下面是龙禹问他爹:【你收人钱了?还收了十万!】

龙健:【哪能,退回去了。】

这么一想也有可能,当年吴绮娜读的也是生物学相关的,她就是在读博期间跟俞献好上的;没在大学教书,到生物公司上班也算对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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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两人吃完早饭便打车往生物公司走。

他们问了前台,说找吴绮娜,前台告诉他们吴总等会儿就回来。

两人皆是一愣,本以为吴绮娜就是个打工的,没想到都混上总了,他们往大堂的沙发上一坐,开始查询百奇的资料。

公司是三年前再M国创立的,近年已经上市了;法人和董事长是俞献,而吴绮娜是执行总裁;现在市面上有几个比较火的药投入使用,都有百奇的参与。

俞鸣章居然就从一个工薪家庭子女变成了超级富二代?

龙禹刚想打趣他几句,就见小孩儿面无表情地看着手机。

龙禹拍了拍他的胳膊,问:“怎么了?”

就在这时,一辆黑色的商务车停在公司门口,俞献和吴绮娜分别从后座两侧推门出来,龙禹又拍了他一把,“他们来了,我们出去吧。”

两人正准备往门口走,商务车前座也打开了,一个少年人模样的人从副驾驶出来,他脖子上挂着一副硕大的耳机,头上拴着一根红色发带,似乎嘴里还在嚼口香糖。

俞鸣章拽住龙禹的胳膊,两人停在门口。俞献从一旁绕过去,对吴绮娜说了些什么,吴绮娜点了点头,往前走了几步,手搭在少年人的肩膀上往里走;俞献又上车离开了。

吴绮娜穿着黑色的衬衫长裙,极高的高跟鞋,看上去比少年稍微高出一截,手臂搭在他的胳膊上,就像严格的精英型母亲和叛逆的朋克少年儿子。

两人越过经过沙发时,俞鸣章拉起龙禹闪身躲到了景观树后面。

“小鸟儿,你怎么了?”龙禹一边问,一边把自己的身体也藏好,“那是谁?”

“是俞至尚。”俞鸣章目视地面,嘴唇机械地动着,“是俞献的另外一个儿子。”

昨天那种被压抑了的感觉又急速冒头,连同许多他六岁之前的记忆;他终于抓住那种像穿反毛衣一样,让人始终不适感觉了:他觉得吴绮娜这样的行为是一种背叛。他压着声音说:“以前他们赶我走就是因为我推了那个小孩儿一把,我把他从楼梯上推下去了。他妈说我小小年纪就下狠手,是个天生坏种,应该趁早丢了。”

俞鸣章一边说着,垂着眼睛看自己的运动鞋,还有些震惊自己居然把这些记得如此清楚。

他像是许多年前乞求要当别人家的狗一样,失控地说着自己心里的感受,差别就是他现在长大了些,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了,“可明明是他先拿着刀往吴绮娜身上比,他就不是天生坏种了吗?他动刀子他妈都知道保护他,吴绮娜没有帮我说过一句话,别人让他把我扔了他就把我扔了;现在竟然又跟俞至尚这样。”

话音刚落,一颗眼泪就直直砸在地面。

他想:如果把他带到这个世界的父母都可以如此轻易地背叛他,那他还可以跟谁建立联系,他就像一块废旧的塑料垃圾,被风吹得四处飘摇,还有什么能把他系到地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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