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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神拜佛

3个月前 作者: 咘咔咘咔

俩人不用去父母那儿了,省出了一天的时间,索性在家里躺着等消息。

第二天一早,于霞打电话说她跟龙健同意了,这件事情也就这么定下来。

跟着确定下来的事情很多,比如龙禹跟老师说了这件事,一向严格得宛如扒皮怪的老师竟然把组里唯一一个转博名额给了他,让他注意身体,早点回来;他乐滋滋地办好手续,到时间再办休学,等完成试验后能继续回组里读书。

随后,龙禹到医院进行了更细致的身体筛查,各项指标都卡得极为严格,要找一个这样的人,确实不容易,如果他不参加,真的不知道要等几年后。

他那些天签了一份又一份的文件,什么知情同意,什么入组通知,什么保障受试者权益的,一页一页白花花的纸,装进文件夹里,全部拿了回来就放在床头柜上。

俞鸣章会拿着一份一份地翻看,有些搞不清楚的,则去官网上对比着各种资料看。

有一天,他看了一份试验风险告知书,里面详细罗列了参加该项试验可能带来的风险——关于心脏不能同步再生带来的后遗症,还有定位注射引起的心脏损害……前前后后一共罗列了十几条。

俞鸣章眉头紧锁,对着网上的资料一条一条地查询,有了点不舍昼夜的意思。

龙禹心疼得不行,多次告诫他早点睡,说这就像医院里面做一个简单的腰穿,实际上技术成熟的医院穿刺失败的概率低之又低,但是为了避免小概率事件,医生不能把话说死了,所以必须签上才能保险。

“那你能保证自己不会遇到小概率事件吗?”俞鸣章抬头看他一眼,不是想跟他争论,是想让他闭嘴。

龙禹就乖乖闭嘴了,他听着俞鸣章打电话去问吴绮娜,他弟弟那么拒绝跟吴绮娜交流的一个人。

龙禹幡然察觉到,这好像是他那稳如老狗的弟弟在焦虑。

他慢慢地不再把这些资料带回去,俞鸣章随口问他手续都办完了没,他还笑着说:“我以后都不带回来了,你想把自己也练成专家。”

俞鸣章正在洗碗,眼睛盯着荧光绿的抹布回答他:“我要是也是专家就好了。”

到底是自己带大的孩子,龙禹听懂了他的弦外之音。

我要是专家就好了。

我要是现在就是专家就好了。

我要是现在能够掌控所有的东西就好了。可是有什么东西是能够有把握的呢?饥饿的渔夫没有资格选择风平浪静的日子出海,他只能批好蓑衣,站在甲板上,然后祈求今晚是个平安夜。

他凑近前去,隔着黑色的短袖咬了口俞鸣章的肩膀,“小崽,别这么紧张,你还有事情可以帮哥哥做的。”

“帮你做什么?”俞鸣章转身看他,喉结微微滑动,艰涩地问出这个问题;但他不知道,这一个小小的动作更将他的焦虑和迫切暴/露无遗。

龙禹一点也不紧张,他只好替他紧张了。

最后一个碗洗得光洁如新,没拧干的洗碗布挂在水槽上,水龙头底下一股细流缓缓淌过。

龙禹的手臂从他腋下伸过去,清矍白皙的手指关上水龙头,借着这个动作,鼻尖亲昵地蹭了蹭他的脖子,很认真地说:“帮哥去求求菩萨吧。”

“求什么菩萨?”俞鸣章幽深的眸子看着他,似乎在确定他刚才是不是开了个玩笑。

“我没开玩笑啊,明天跟哥一起去枫杨寺吧。”龙禹琥珀色的眸子映衬着厨房明亮的灯光,像是宝石一样透亮又温柔,“除了这个,我们现在也没啥可以做的了。”

俞鸣章盯着洗碗池看了很久,最终还是点头同意。

龙禹隔着衣服揉了揉他的腹肌,说道:“那说好了,明天不管下雨下雪下冰雹都要去。”

俞鸣章点头。

第二天,等他们出发的时候,天边已经露出几缕阳光。两个人穿着运动装,将就龙禹的速度,乌龟一样慢慢往山上爬,即使这样,龙禹的额头上还是沁出了汗水,运动将他瓷白的皮肤透上一点红,那点红好像是从内里发出来的,不一样的颜色。

这让俞鸣章焦虑着的心情似乎好了点,他接受了为什么寺庙大多修在山上。

这一趟,两人都特别虔诚,在门口处投了硬币,在香炉点了香,抽到了一个还不错的签文……

一路沿着寺庙进去真诚地叩拜,路上遇到了不少神色肃穆的人,不论年纪,和他们做着一样的动作;就是那种——俞鸣章想——他身边的人实在太少,拿吴绮娜和俞献举个例子,要是他们其中一个人出现这样的情况,另外一个人会来吗?应该不会的;要是他生病了,他们俩会来吗?不会的。

于是,他的分析对象又跳到了为数不多的,他的幼时玩伴——黑皮小铁蛋,熊铁林同学——如果他回了清江市,跟熊铁林说自己把每一个枫杨市的神像都拜完了,他那个憨憨伙伴肯定会说:真他妈想象不出来你拉着这张驴脸去拜佛;但是要是熊铁林的母亲病了,他也可能更加极端,像大清晨看见的一个人一样,估计能够做得出从第一级台阶跪到山顶的事。

在如来神像面前,两个人并排跪在角落的蒲团上,俞鸣章熟练地双手合十,将手抵在额头上,在心里第二十三次默念:龙禹的试验一定要顺利;余光里,他看见龙禹菲薄的嘴唇动了动,跟念经似的嘴里喋喋不休地说着什么,好奇道:“你刚刚在念什么?”龙禹也偏过头去,他说话带笑,有点狡黠,“我在念让我得心脏病那个基因的名字,希望佛祖能消灭这个基因,让以后所有的人都别得这个病。”

“英语?”俞鸣章扯了扯嘴角。

龙禹“啊”了声,“释迦牟尼不是印度人吗?不会听不懂英语吧。”

俞鸣章还在想古印度人算不算印度人时,又见龙禹小幅度地摇着头,嘴里念念有词。

“你又在念什么?”

“印氏英语。”

俞鸣章嘴角一扯,低下头去笑出两声气音。

龙禹却又转过头来,虔诚地拱手,祈祷时不用顾虑自己的发言是否有无病呻吟的嫌疑:“希望我的弟弟一直有能逗他笑的人,希望他不再有这样重的心思,希望他永远不会被辜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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