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淏淡淡一笑:“寿安外头好,里子弱,戴先生执教甚严,他要去了,怕是受不住的,宝兄是玉儿嫡亲表兄,也如我的兄长一般,这样的事,除了他,再不好便宜外人。”
贾母便觉犹豫:“等回去,问过他老子,我打发人给你回话。”
“这是该当的。”洪淏不以为意,略坐片刻即向贾母告辞,“寿安有功课要完,赶明儿才好过府请安。”
贾母点一点头:“还是功课要紧。”
却说宝玉接连一日心中不自在,回家来生气,既怨洪淏举荐师父,又恨张道士无故说亲,口口声声说,从今以后不再见张道士,加之黛玉惊热中暑,为这两件事,贾母便执意不去了,独凤姐自己带人去不在话下。
“姑娘昨日也瞧见大爷了,他可有什么损伤?您偏这样,教他知道,岂不心疼?”青鹂端着汤药坐到黛玉榻前,“大爷亲自去清虚观,就是担心您事后知道,不能安心,您不自在,可就更教他挂心了。”
黛玉略不自在:“谁说我是为他?不过受了一点儿暑气罢了,一年三百六十日,还不能病一回不成?”
“是是是。”青鹂含笑附和,“姑娘自然不会平白担心,咱们大爷英明神武,漫说一头恶狼,便是猛虎跟前,也只有被他追打的道理。”
“就你促狭。”黛玉叹息一声,“你不知道,任侠义气不算哥哥的短处,可他总这样瞒着,更教咱们忧心,昨日他未必要去清虚观,不过想着张道士知情,这才过去解说,现下教我放心,焉知我不为他的将来加倍忧心?”
青鹂笑道:“姑娘忘了,咱们大爷是有大气运的人,连邪祟鬼魅都压得住,福分还在后头呢。”黛玉微微摇头:“邪祟鬼魅哪里恶得过人心呢。”
主仆正说话时,彩鸾入内回道:“姑娘,咱们小爷看你来了。”
黛玉即问:“云妹妹呢?”
青鹂笑回:“她还在怡红院呢,不到晚间是不能回来的。”
林墨见黛玉并无大碍,这才松一口气:“好端端的,怎么中暑了呢?可是府里的冰盆不足用么?”
黛玉笑道:“哪有的事儿,昨日出城散心,回来坐轿,只这几步路,偏就抵受不住,也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哥哥知道信儿,催我来瞧,我还故意气他‘人吃五谷杂粮,哪有不生病的?’,他急了,平白给了我两捶,到现在还疼呢。”林墨调侃道,“还有一件事,父亲不让我说给你,他能开罪我,就管不得许多了。”
黛玉便问:“什么事儿?”
“那些个外官,为巴结姐夫,送了许多歌姬瘦马,姐夫可好,照单全收,不妨教我知道,先是生气,又是纳闷,他也不是这样贪花好色的人,私下说给父亲,父亲不教我管,后来打听了,你猜如何?他与张家在江南合开了一家绣庄,把这些美人儿全送去学做针线了。”林墨笑道,“这原也没什么,只一项,不是知根知底的,都认准了他是风流不羁的性情,拿人送礼的外官可就更多了,你需仔细,早晚一日,这绣庄便要开到神都来的。”
“我不忧心他,倒是你,不许跟着外人胡来。”黛玉嘱咐弟弟,“林家的声誉在你身上呢。”
郭嬷嬷初见香菱,品度举止颜色,不免向黛玉称赞:“都说小洪大人是君子,今日看来,果然不错,有那样体己的绝色丫鬟,略有心思的,早已收在房中,林大人也不好说什么,难为他洁身自爱,愈发难得了。”
黛玉说了香菱来历,郭嬷嬷愈发称奇:“过了您的明路还不受用,小洪大人真真是讲规矩人。”
有这段故事,黛玉自然对洪淏加倍放心。
郭嬷嬷不曾言明,当今与皇后青梅竹马,皇后未出阁时便是内定七皇子妃,而后当今长成,皇后随父母自外任回来,知道当今侧室极多,即以妒妇自居,执意不肯议婚,郡主夫妇不能强求,于上皇赐婚时再四推辞,只道女儿娇惯任性,恐无容人雅量,万一伤及皇嗣,将来罪过不小。上皇不许,皇后自寻当今,以落发威胁,要他另请旨意、婉拒赐婚,当今不敢不应,上皇仍是不准,又召皇后,许她内务便宜之权,当今再请许多说客求情,这才勉为其难嫁入宫中,后话不论,基于前事,皇后家法极严,诸皇子都不敢在大婚前染指宫人,像洪淏这样本分规矩的臣子,自然更能获得内廷赏识看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