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墨略坐一刻,要回贾母处告辞,黛玉扶着丫鬟起身:“我也不能这样躺着,本来是没有大碍的,总憋在房里,愈发教人头昏。”
青鹂笑道:“走动倒无妨,今日虽凉快,姑娘要出去,服一剂藿香正气散才好。”
姐弟至贾母院中,倒把贾母众人吓了一跳:“你病着,怎么出来了?”
黛玉笑道:“昨日有些难受,今早起来便不觉得什么,也不是风寒邪祟,哪里就这样金贵?因怕老太太记挂,过来教您瞧瞧,我可是有病的样子?”
“不可大意了。”贾母忙教她坐下,“你姐妹们在里头,正商议去看你呢。”
林墨笑道:“看老太太与姐姐都好,我也便放心了,再向老太太告罪,父亲和哥哥商议,教我荫了监生,今年要下场应举,这两个月,大抵不能给您请安了。”
贾母颇为惊讶:“你还小呢,何必急于一时?”
林墨回道:“父亲说,我的文章火候不足,若好时,不过中个押尾的举人,约莫是中不了的,哥哥说,横竖中不了,教我去,正可瞧瞧抗不抗得住科考辛苦,扛不住时,自然提早出场,学问不足,也不至于生出遗憾来,总比三年后学问精进,因身体不支抱憾抬出考场强一些。”
贾母点一点头:“却是用心良苦。”
湘云里间听到,忍不住叹息:“连林表弟都要下场了,二哥哥好容易得个名师,偏又磨着老太太给辞了,将来可怎么是好呢。”
宝钗一怔,再看黛玉进来,也不知心中是何样滋味。
又过片刻,林墨去了贾赦院中,宝玉过来,先向黛玉问好:“听说妹妹病了?吃药了不曾?怎么不在房中歇息?”
黛玉含笑欠身:“已经不碍事了。”
宝玉又向宝钗笑道:“大哥哥的好日子,偏生我又不自在,没别的礼送,连个头也不得磕去,大哥哥不知我病,倒像我懒,推故不去的,倘或明儿恼了,姐姐替我分辨分辨。”
宝钗心下稍宽:“这也多事,你便要去也不敢惊动,何况身上不好?弟兄们日日在一处,要存这个心倒生分了。”
“姐姐体谅我就好了。”宝玉笑道,“姐姐怎么不随凤姐姐看戏去?”
宝钗看了宝玉一眼说道:“我怕热,看了两出,热得很,要走,客又不散,少不得推身上不好,就来了。”
宝玉听说,自己由不得脸上没意思,只得搭讪笑道:“怪不得他们拿姐姐比杨妃,原也体丰怯热。”宝钗听说,勾起落选旧事,不由得大怒,待要怎样,又不好怎样,回思了一回,脸红起来,便冷笑了两声说道:“我倒像杨妃,只是没一个好哥哥好兄弟可以作得杨国忠的!”
二人正说着,可巧小丫头靛儿因不见了扇子,和宝钗笑道:“必是宝姑娘藏了我的,好姑娘,赏我罢!”
宝钗指她道:“你要仔细!我和你玩过?你再疑我。和你素日嘻皮笑脸的那些姑娘们跟前,你该问她们去。”说得靛儿跑了。
宝玉自知把话说造次了,急回身又同别人搭讪去了。
湘云听见宝玉奚落宝钗,心中着实得意,才要搭言,也趁势取个笑,不想靛儿因找扇子,宝钗又发了两句话,她便改口笑道:“宝姐姐莫恼,林姐姐的福气咱们是羡慕不来的,您不值当为此与二哥哥怄气。”
宝钗知道湘云方才听了宝玉奚落之言很遂心愿,方才言语颇有挑拨之意,不免向她笑道:“也不是这话,林妹妹有福气,比她福气大的也不在少数,她可要羡慕旁人的福气?各人有各人的缘法,这倒是不能强求的。”
湘云便道:“我当宝姐姐看着林姐夫与林表弟出挑,对二哥哥恨铁不成钢呢。”
宝玉淡淡说道:“我并非没有私心,都是一家子骨肉兄弟,看着宝兄弟,我便想着自己哥哥能与他一般知礼,再看林家表弟,大抵又盼宝兄弟与他们一般长进,这样的心思,林妹妹也未必没有!”
黛玉点一点头:“得陇望蜀原是人之常情。”
湘云要争辩时,想到姐妹众多,独自己没有兄弟倚仗,不觉大感灰心,闷着头,再没有多余话说。
一时散了,黛玉同李纨说道:“我病着,想教史大妹妹去大嫂子院里住两天,回头教人把她的东西送过去。”
贾兰时常到林家请教功课,这点子小事儿,李纨岂有不应之理?湘云深悔失言,越发郁愤起来。
到晚间,黛玉正用晚饭,红鹭进来回道:“姑娘,方才舅太太把跟前的金钏给撵出去了。”
黛玉茫然不解:“好端端的,这是怎么了?”
红鹭说道:“宝二爷调戏金钏,金钏引着他去拿环三爷与彩云,舅太太听见,决议不肯收留,命玉钏把她娘叫来,如今已经领回家去了。”
黛玉皱了皱眉:“二表哥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