赖尚荣这才问道:“有什么喜事,值得二爷过来?”
贾芸答道:“今儿个给姑父请安,伺候他写了半日请柬,偶尔闲谈,提到叔叔明日摆席的话,姑父随口玩笑,‘可惜这月没人给我送帖子,竟不能外出松散一天’,叔叔想呢,这算不算大喜之事?”
赖尚荣喜不自胜:“二爷可是哄我?小洪大人何等人物,怎么能愿意到我们家来?”
贾芸淡淡一笑:“不过适逢其会而已,林表叔新登桂榜,这两日各处吃酒,一应家务,都是洪姑父操持,他如今不耐劳累,正想寻个散心去处。”赖尚荣长揖及地:“是二爷提携我,这份好处,我再不敢忘的。”
洪淏想散心,哪里去不得?何必到赖家来?赖尚荣虽说有心攀交洪淏,并未料到贾芸这般得力,一时举止无措,十分欢喜。
赖大也知好处,忙嘱儿子:“芸哥儿在这儿,需把洪家大爷的喜好访问明白,不可失了心意才好。”
贾芸略加提点,因又补充:“旁的倒罢了,姑父很瞧不上咱们东府的行事,若设酒席,还要搁着珍大爷才好。”
赖尚荣满口答应:“我记下了,这就补一张请帖亲给洪大爷送去。”
贾芸又坐一刻便要起身告辞,赖大父子苦留用饭,贾芸笑道:“赶明儿我还来呢。”
赖尚荣只得作罢,方与父亲送至外门,有荣府小厮寻来,向赖大回道:“琏二奶奶问了喜脉,大老爷要通赏全府,正传各位总管说话呢。”
原来今日是凤姐生辰,就在贾母院中摆酒祝贺,凤姐略有不适,恰教郭嬷嬷从旁瞧见,先回过黛玉,这才行至席前向贾母笑道:“今儿个是二奶奶华诞之喜,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贾母忙道:“这里都是自家人,嬷嬷不必外道。”
郭嬷嬷欠一欠身:“我们陪林姑娘在府上住着,多承二奶奶关照,今日借花献佛,必要好生敬她几盅的,只一样,二奶奶是年轻媳妇,我们总该添些小心,黄嬷嬷略知医术,不如请她为二奶奶诊一诊脉细,也是以防万一的意思。”
贾母欣然答应:“还是宫里的嬷嬷处事周到。”
凤姐只道不必,黛玉笑道:“二嫂子可想,嬷嬷说了这话,您不愿意瞧一瞧,过会子谁能肆意敬酒?二嫂子不能尽兴,岂不坏了老太太的雅兴?”
平儿亦劝:“奶奶不曾换洗,实在大意不得,林姑娘一片好心,奶奶断断不能辜负。”
“也罢了。”凤姐笑道,“过会子我与新嫁娘多饮几盅,老祖母不许偏向的。”
黄嬷嬷问了脉细,至贾母跟前福身称贺:“给老太君道喜,给夫人道喜,二奶奶已经有了将近两个月的身孕。”
贾母大喜,一面教平儿服侍凤姐到侧室安歇,一面吩咐鸳鸯打发人去请太医问诊。
凤姐犹不自信:“嬷嬷不是诊错了吧?”
黄嬷嬷笑道:“这喜脉,不足两月便不十分作准,既有五六分相似,谨慎一些也是好的,或是有所谎报,太君在这里,自然不教二奶奶领受不是。”凤姐忙道:“我并无此意,只怕老太太与太太空喜一场。”
贾母含笑吩咐:“且把喜主请下去,咱们花了钱,只管乐自己的,难道不能借一借她的名声么?”
一句话说的众人都笑了,凤姐自往偏房,候太医看诊,果然是喜脉,不过胎像未稳,需要添些小心罢了。
黛玉也读医书,遣丫鬟问道:“前两日二嫂子还吃了螃蟹,可有妨碍么?”
太医笑回:“这螃蟹虽是寒凉之物,若非三餐常食,对胎儿并无害处。”
众人这才安心,阖家上下喜气洋洋,平儿至黛玉跟前磕头:“我今托大,代我们二爷与奶奶谢过林姑娘大恩。”
黛玉亲扶她起来,因笑道:“你不必谢我,大舅母在这里,你打发人,赶早去给二表哥报喜是正经,二嫂子不能吃酒,教他代替也是一样的。”
邢夫人含笑起身,向贾母回道:“外甥女儿想的周到,若老爷知道,指不定如何欢喜。”
贾母欣然说道:“你且去,跟你老爷说了,过会子再来,今日双喜临门,不可辜负这顿戏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