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悦来茶楼。
二楼的雅座临窗而设,另三面以宽面屏风遮挡,雅座内桌椅茶几柜架俱全,连摆设的玩意和字画都算得上是小精品。
自李莲花上次出京,与方多病也算是许久未见了,两人就着一壶好茶一桌茶点,谈性甚浓。
“李莲花,你们回京的路上又遇上案子了?”
李莲花轻呷茶水,不由感叹道:“是啊,一言难尽,人心难测啊。”
他们师徒二人回京时路过一处山里村庄,正好碰上一桩案子,此地的监察司人员因雨季山路泥泞而迟迟未至,他和李绵白便顺手将这案子破了,为此还耽误了两天的行程。
被害者是个年轻的女人,其稚子刚满一岁半,家中还有丈夫与公婆。
李绵白向村里人打听时,村人都说这女子为人素来和善,她的丈夫亦是个难得的老实人,可偏偏这个老实人就是杀妻凶手。
“说来也可笑,那‘老实人’将砒霜下在了粥里,女子其实尝出了味道不对,但是她很信任自己丈夫。”李莲花摇头惋惜,“她丈夫说,是老屋房顶一点落灰掉进了粥里掺了味儿,她竟也信了,真的喝完了粥,然后就死了。”
方多病簇眉:“这丈夫真可恶,妻子好歹也为他生下孩子照顾家庭……稚子又何其无辜,如今丧母失父,唉……”
原本在窗边正往身上比划着新布料的李绵白此时插了几句:“那男的还放话说了,如果不是为了要个儿子,早些年就该杀了他婆娘的!”
据那“老实人”被捕时交代的,他其实早就想杀了妻子,可当时考虑到自己还没有能传宗接代的儿子,若杀了这个妻子,再娶二妻实在费银钱,于是他便按耐了两年,让妻子生下了儿子,又因为父母年迈不方便照顾婴孩,所以他又延了一段时间,等妻子将儿子照料到一岁多,这才动手杀了妻子。
听了李绵白的讲述,方多病气得在桌案上砸了一拳。
还不等方多病质疑,李莲花又笑着问他:“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小宝你不妨猜猜看,这汉子为什么非要杀了枕边人?”
方多病眉毛一挑,这是……考教?
然后他绞尽脑汁,把自己能想到的理由都列了个遍,什么出轨门杀妻让位啊,被人买凶杀妻啊,癫病发作杀妻啊……被李莲花一口否定,都错!
方多病气结:“这也不是那也不是,老狐狸别卖关子了,快说!”
李莲花啧啧两声,好笑地抱怨了两句年轻人太性急,就把真相告诉了方多病。“那汉子是父母的老来子,原本还有一个兄长,后来兄嫂去世留下了个儿子,可是汉子的新妇——也就是那死者过门后,怕小侄子占了自己未来骨肉的好处,就把那孩子,带到河边推下去了。”
方多病眼睛都瞪圆了:“推,推下去了?死了?!”
同村人不是说那女人和善的吗?他都快不认识和善这两个字了!
“自然是死了。”李莲花耸了耸肩,“那汉子自小被兄长带大,后来偶然发现了真相,他就想要为侄子报仇。”
所以说,人心难测啊!
方多病木着张脸,整个人都不好了。
方多病原本还觉得,通过这几年的历练,他也算通晓世事了,可结果还是会被表象所局限,被人性险恶所苦……
正当方多病郁闷时,窗边李绵白那里传来一声惊呼,方多病刚眨了下眼,发现李莲花已经蹿到窗边了,还紧张地握上了李绵白的手。
“怎么了?”
不管方多病一副被撑到的表情,李莲花只顾着李绵白。
“没事的。”李绵白摇摇头,将手上的白色圆纸币丢出窗外。
李绵白原本在查看布料细节,谁知这东西一下从窗外飘进来,还正正好飘到了她的手里,乍一下难免被吓了一跳。
李莲花仔细打量了李绵白的脸色,发现并无异常才松了口气,然后揽着小白一同看向了一楼的街面。
一队披麻戴孝抬着棺木的仪仗,正吹吹打打地洒着满街的纸钱,长队鱼贯着朝城外行去,而看那棺木的规格,其正主应该是当朝的大官。
方多病也挤到了窗边,向下一望说道:“应该是工部侍郎张大人,前几日晚上在扶芳楼暴毙,不过那夜监察司没花多少功夫,当场就抓到了凶手,算算时间到今天刚好是第七天了。”
“扶芳楼?是什么地方?你在现场?”李绵白关注了不该关注的一点。
“呃……是风月之地。”方多病连忙摆手否认,“别胡说啊!我不在,我听别人说的!”李绵白小小地哼了一声,但她也知道方多病不会对不起昭翎。
倒是李莲花心里有点犹疑,居然当场就抓到凶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