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太后久违地听见了记忆深处的呼唤,她转头,仓皇着急地去寻,她仰头,终于在半空中,看见了那道她日思夜想的人影。
虚无的半空,男人还不是垂暮之态,他一身蓝装,还是她记忆中那个鲜衣怒马的少年郎。
他正对她笑着,朝她伸手。
“明月,别怕。”
明月……明月……废太后的头疼戛然而止,她骤然记起了自己的名字。
她有名字。
她叫嵇明月。
他曾说过,她是他心中的皎皎明月,不论明珠如何璀璨耀眼,他此生都只心悦她一人。
与她同生,伴她长大,护她周全,为她而死。
即便没有明媒正娶,即便不为世俗所容,可在嵇明月心中,他才是她唯一的夫。
“苍决……”嵇明月瞧着半空,泪水决堤,“你是来接我的吗?”
“你怎么,才来……”
传说,世间的有情人若手心点朱砂,携手赴死,下辈子便能找到对方。
嵇明月将发髻挽好,缓缓起身,朝那虚空处走去。
这一刻,她忘却了家族,忘却了子孙,脑海中只有昔日青梅竹马的点点滴滴。
她嘴角带着笑容,眼含欢喜的热泪,像是要奔赴极乐。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
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
她缓缓伸手,试图抓住少年郎的手掌……
夜里,冷风将破旧的门板吹开,宫人照例来收碗筷,却在看见墙角的人时,吓破了胆——
“不好啦!废太后撞墙自尽了!”
“啊!!”
当夜,收尸的人来,用一卷草席将废太后裹起,一截苍老的臂腕从一侧无力地垂挂下。
无人留意,更无人在意,那略带褶皱的掌心处,被发簪戳出的血洞,已经干涸的血迹。
翌日。
坑坑洼洼的石板缝中,积累着发黑的污水。
狭窄而曲折的小弄堂里,简陋的居所都挤在一起,人口嘈杂的喧闹深处,一扇紧闭的实木门异常沉寂。
就好像无人居住似的,一整天也不见人将门打开。
而里面,则住着昔日身世显赫的沈家。
沈勤美不知从哪里沾染上了赌瘾,将前些日子购入的一进小宅院给抵押了,如今一家三口只能搬入了穷巷中度日。
二间最简朴的瓦房,哪里容得下下人居住?为了银钱,周氏连最贴身的嬷嬷都发卖了。沈勤美与周氏习惯了好日子,却忘了那好日子是谁给予的,如今沈勤美只日日盼着能赌赢钱,改善生活。
周氏在瓦房内,亲自浆洗衣物,一边洗一边哭。
忽地,有人敲响了大门。
“砰砰砰!”
这一声响动,可给周氏吓了一跳。
沈勤美染了赌瘾,周氏劝说无用,他已经好几日不曾归家,周氏深怕是他又赌输了,来人上门讨债的了。
故,周氏不敢作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