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并非指责您的意思,只是‘良心上的谴责’和‘无数人的爱戴’,它与维利先前的许诺并无区别……”
虽然看起来令人心动,但终究是虚的东西。
零和要表达的东西很简单,也很明确。
路数已经听明白了。
他在提醒她,没有永久的承诺,也没有永恒的盟友……
一切忠诚都有期限,或者应该说、都有条件。
所以,零和坚信。
——利益不会说谎,游戏没有意外。——宁可早离场,也不要走不掉。
在青年恳切的目光中,路数终于开口:你说得对。”
“但是……”
零和心中咯噔一下。
“你的态度转变,已经证明了——”
路数好整以暇。
“至少对你来说。”
“所谓‘虚的东西’,和那些切实可触碰的利益……其实同样重要。”
她客气道:“还是说,我对你有所误判?”
“……”
青年沉默了。
路数这时反倒有些在意他的想法了——这事关她能不能在垃圾之中捡到一个可用的财政主管,马虎不得。
许久。
零和终于抬头,眼里满是叹服:“我无法反驳。”
可他坚持:“但我仍持保留意见。”
——个体的选择和群体的选择,零和认为不能一概而论。
——零和自己会赞同路数的观点,但他也不能代表所有人。路数不置可否,却话锋一转:
“你怎么看鱼聪最开始找你,说他要放弃‘乌托邦’,最后却又重新回来的行为?”
这个问题的时间线切的过于近,零和立刻意识到指挥官的消息灵通程度远超他的想象。
——看样子军团情报处也并非干吃白饭的。先前军团在云端的纰漏、想来也只是对方麾下执棋者的战略安排……
崭新的“误解”就这样诞生了。
零和定了定神,回归问题本身。
这次他毫无犹豫:“我不赞同。”
甚至零和从一开始就不赞同。
虽说“沉没成本不参与重大决策”,但他知道,鱼聪投入的实在太多了——
所以,别人可以断尾求生,但鱼聪不能。
“乌托邦”没有维利,就像鱼离开了自行车。
二者都不是对方迫切需要的东西,只是时势所驱,不尴不尬地搭伙一段时间。
但“乌托邦”没有鱼聪,就像鱼离开了水。
二者一旦分离。一个会上浮,变成一条死鱼。一个会沉寂,变成一潭死水。
……而这就是区别。
零和是一个专业的投机者,这点他其实和日暮剧场很像——
他很敢舍去一些常人不敢舍弃的东西,以换取更大的收益、或是更低的风险。
所以零和知道,游戏结束,必须头也不回地离场。无论结果如何,都不能再次心动,否则不如一开始就别结束游戏。
所以零和很清楚……鱼聪根本舍不得。
“我不赞同,因为他做不到。”
事实也证明了这一点。
可路数竟然点头。
她随意地肯定了他的说法,并道:“是的,他确实做不到。”
“所以,这就是我需要考虑的事情。”
银发指挥官抬眸,眼里从始至终都带着难以忽视的笃定。
她注视着他:
“军团的运作模式并非维利那样的自负盈亏,指挥官的决策需要对所有人负责。”
“如果你可以接受,那么也会包括你。”
路数没有往下说,可态度已经相当明确。
——要么相信我,要么继续相信你的“利益”。
她不干涉,每个人的人生都是自己选的。
“……”
零和定定地看着她,恍然间又想起利对他说的话。
——大多数人在作出决定命运方向的抉择时,都是痛苦的。正因如此,他才能窥见指挥官敢于为所有人做出抉择的强大魄力与强大自信的……冰山一隅。
如此令人震撼。
如此令人心折。
蓝发黑瞳的青年微微欠身,发自内心:“我的荣幸。”
这是零和做过最轻松的,“命运抉择”。
……
而与此同时,卞之影也在继续完成着他的任务。
【滴——管理员权限已接入——】
【已成功关闭全城防御。】
鱼聪其实不知道他这么做是否正确,但他确实撤下了乌托邦城内的防御墙,并和卞之影一起站到了乌托邦的外侧。
设计师并没有忽略被打得千疮百孔的鲸鱼外壳,却强装镇定地无视了它。
卞之影有些心不在焉地望向海平线,他大概是在场唯一不太希望那个家伙出现的人。
但这是指挥官提前下好的命令,何况鱼聪的表现已经符合了对方的标准。
“海上就这点好。”
身旁毫无所觉的设计师兀自感慨着。
“你看,多漂亮的云啊。”
远处,慵懒的云如同海浪般,就着夕阳涌来。
天空,海天相融,金色的海缓缓舔舐着蓝色的沙滩。
鱼聪守在海角一隅的乌托邦就已经倍觉圆满,浑然不知在这一刻——
他从未想象过的云端帝国,也正向他展开波澜壮阔的江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