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珠花最寻常不过,几乎每家卖女郎头饰的铺子里都有。
它明明轻盈,吴阅却觉沉重,甚至连呼吸都变得不顺畅起来。
先前他已经把这事揭过了,现在后知后觉面对,心中不是滋味。
仔细回忆夫妻与萧煜接触的过往,清溪潭投壶,萧府设宴,还有他不清楚的岩山寺情形。
吴阅阴沉着脸坐到椅子上,他自是信任妻子的,可是萧煜……
那就是一个不务正业的纨绔子弟,他声名狼藉,聚众招妓且闹出人命案,传得沸沸扬扬。
而妻子有才有貌,若是萧煜动歪心思……吴阅坐立难安,隐隐意识到黄乡绅为何不明说了。
他吴家确实没有拿得出手的东西,但沈氏,无论走到哪里,都是极其出挑的。
吴阅的脸色一会儿发青一会儿发白,他直勾勾盯着饰盒里的珠花,仿佛要把它盯出血来。
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有些疑心一旦滋生,便再难回到从前。
想起萧家的富贵,吴阅既艳羡又自卑,虽然那小子不靠谱,可若他真的有意引诱妻子,她是否能抵抗得了那种诱惑?
春雨园展出的那些画,随便一幅就能保人衣食无忧,偏偏妻子又在绘画上小有才华,很难不受吸引。
吴阅胡思乱想,愈发心神不宁。
他对萧煜起疑,总忍不住把他的动机往沈映蓉身上靠,越想越觉得春雨园的那些画展就是故意引诱妻子的行为。
还有归还珠花的事,明明是一件小事,却非要当面提及,让他犯嘀咕。
萧煜为什么知道那珠花是妻子的呢,如果知道,为何不在岩山寺就归还?
吴阅越想越觉得毛躁,心里头不痛快,随手拿起砚台把珠花砸了个粉碎。正午时分沈映蓉回来,听到魏氏说吴阅躺在榻上,疑似病了。
沈映蓉进寝卧看情形。
那厮像条死狗一样,病恹恹的,没甚精神。
她坐到榻沿,伸手摸他的额头,并未发热。
吴阅捉住她的手,不大痛快道:“惠娘去哪儿了?”
沈映蓉应道:“去文昌巷的铺子看了看。”
吴阅细细打量她,许是日日相处,看习惯了,今儿细看,愈发觉得妻子被他养得娇美。
见他直勾勾盯着自己,沈映蓉困惑道:“郎君怎么了?”
吴阅:“我家夫人当真生得俊。”
沈映蓉愣住,失笑道:“郎君今日是不是吃错药了?”
吴阅严肃道:“吾妻甚美,不仅有貌,且还有才华,只怕整个宜州都寻不出几位来。”
沈映蓉戳他的脑门,只觉得奇怪,“是不是吃醉酒了,尽说些奇怪的话语。”
吴阅摇头道:“我没吃酒。”顿了顿,试探道,“我打算设宴。”
沈映蓉:“???”
吴阅:“你看我们夫妻二人在清溪潭得萧同晖款待,后来萧四郎也设宴请我们,总不能一直让别人破费。
“我想了想,什么时候设宴请云朝夫妇和萧家的子弟,算是还情,惠娘以为如何?”
说完这话,他目不转睛盯着沈映蓉,试图从她的表情里抓到蛛丝马迹。遗憾的是沈映蓉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只道:“郎君想怎么着就怎么着。”
吴阅压下心中的窥探,问道:“如此说来,惠娘是没有异议的?”
沈映蓉:“郎君在外走动,客往人情之事我自不会插手。”
吴阅沉默了阵儿,才道:“那就这么定了,让我想想设宴场所。”
沈映蓉点头,有些口渴,起身去倒水喝。
吴阅盯着她的背影,心中一番盘算,他打算试探萧煜,就用自己的妻子去试探。
而背对着他的沈映蓉心中有些不快。
上次在萧府,萧煜借甄氏的名义私下里寻她见面,藏着什么心思不言而喻。
如今吴阅要设宴请他,她又要如何才能避嫌躲过去呢?
这是一道难题。
夫妻二人各怀心思,头一次默契地选择了隐瞒对方。
宴请的日子很快就定了下来,在五月二十五,东味居。
东味居的名气并没有春晖园大,只是一个民宅院子,主营私房菜。
夫妻二人曾去过几次,都觉得那里的菜品上佳,再加之私密性好,环境也小有情致,体验还算不错。
吴阅亲自写请帖,沈映蓉则负责与东味居那边订宴席制订菜品等事宜。
当吴家的请帖送至萧府时,萧煜颇为欢喜,反复地看了好几遍。
自那日荒唐爬吴家墙头失败后,他规矩老实不少。
那女郎养在后宅,甚少独行,他极难寻到机会与她相处,如今吴家宴请,他自是欢天喜地。待到五月二十五那天,沈映蓉有心回避,撒谎说自己要来癸水肚腹隐痛,极不舒服,想让吴阅独自主持这场宴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