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父亲已经给你精心筹备好了欢迎派对。”
“噢——”季禾在印象里找了找季明松的影子,“那又怎样呢?我回来不是为了你们,也不打算因为你们留下来。”
这话彻底惹恼了苏瑜音,她想起当年季禾的不告而别,这几年自己过得多么痛苦,她将这份折磨全部怪在女儿身上:“你想走!?你凭什么可以一走了之?我生你养你,没有我你什么都不是,没有我的允许你更不能离开一步!”
季禾浑身冰冷,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茶杯砸过来她侧身躲开,苏瑜音还想动手,季禾心底的愤怒再没法控制住:“你当年真的想生我吗?!”
她的话将苏瑜音砸得愣住。
季禾步步逼近:“当年那个女人怀孕,所以你需要一个孩子,当那个女人死了,季明松一句话就能让你打胎。如果不是外婆,你真的有对我产生一丁点儿的不舍吗?”
季禾的质问戳中了苏瑜音心底的不堪,她想大声反驳她,可是找不到一句。
面对这个唯一的女儿,她忽然恍然季禾不再是以前那个会张开手让妈妈抱的孩子。
苏瑜音落荒而逃。
在门被砸上的那一刻,季禾终于控制不住抱膝痛哭,心底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一点点的被抽离。
身边忽然围上一抹宽厚的身影,薄毯被轻轻披在季禾的身上,那个人就在她的身边,无声陪着她……天不知何时放了晴,雨停,天空被洗成一片澄澈的蓝,窗外的景致温和干净,季禾的情绪也渐渐平定下来。
她抱膝就这么盯着落地窗外,什么也不做,旁边的人也这样陪着她。
突然,“你刚才都听见了?”
她平静问他。
“嗯,”陆时延想起先前在洗手间听到的一切,眼中并没有季禾不想看到的怜悯和同情,只有酸涩不解。
季禾勉强笑了笑,现在忽然觉得自己生活里的不堪被陆时延看见也没什么不好,她只问了句:“外面的天看起来好好,陪我出去待会儿吧?”
陆时延默不作声扶起她。
这所医院的环境很好,庭院中心,一棵栾树高大茂密,胭脂般明艳的小灯笼一簇簇挂在枝头,盛大浪漫。
两人并肩坐在树下的长椅上。
被暴雨打落的果实困在积洼的浅水里,清幽好看,季禾试探踮脚去点了点,唇角翘了翘。
陆时延也跟着笑。
“我很小的时候就知道自己螃蟹过敏,吃了会有什么后果,所以你不需要太自责。”
她忽然出声。
“不,”陆时延看着积水中两人的倒影,“我应该早早就发现的,不是在你受伤之后,”他说,“更不是由别人来告诉我。”
季禾抬头看着树端,眼眶又变得湿润润的。
“还有那晚在云溪村我很抱歉对你说了那番话,我从来没有想过改变你为我做些什么,如果做律师你很开心,那我也会觉得很开心。”他偏头认真看着她,终于找到机会告诉季禾。
“没有怪你,”她只是说:“我没有怪你,只不过是我们都没彼此想的那样了解对方。”“刚才你也看见了,陆时延,我没有你想象中的那样光鲜漂亮,脱离了这一切,我的生活充满了一切的不稳定,我自己都不知道我人生的下一步在哪个方向。”
缠绵的雨落下来,两个人的披上一层氤氲的珠雾,季禾起身要离开,腕子被身后的人握住。
那只大手温度也传了过来,在温暖潮湿的冷空气中,温暖、炙热……
那是略有些紧绷,或者说是征询的声音:“总会有人陪在你的身边,不能是我吗?”
——不是吗?
——那这个人为什么不能是我?
袅袅的雨雾中,季禾看不大清陆时延的神情,她心里有些难过,鼻尖有些酸。
可是这份难过中,夹杂更多的是她清楚地认识到自己不知道该怎么去对待喜欢的人。她总是不想让陆时延看见自己的伤口,想要表现出好的一面,可是到了最后,两个人都在受伤。
季禾想要赌一把。
远远的有人过来了,陆时延也站起来,高大的身影能为眼前的人遮蔽一切风雨,他听见她在笑,可是声音分明不是这样的——
“我好喜欢你的,在离开之前……”
陆时延的耳畔一阵嗡鸣,盯着季禾的脸大脑一片空白,长睫缓慢地眨了眨,雨珠顺着睫毛滴下来,一时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