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陆的目光落在顾屿颈侧的刀伤上,许是因为顾屿懈了下来缘故,遮在颈部的障眼法散了。
之前赤骨弯刀留下来的黑中带赤的煞气缠绕的顾屿脖子和血肉里,和他烙在肌肤上的金纹相交重叠,顺着下颌骨一直缠到颈窝。
顾屿的脸色苍白得仿佛有光就能穿透这薄薄的皮肤。
“不给自己疗伤,这又是什么戏码?”池陆垂眸望着顾屿被血染得红欲的唇。生出了想凌虐他的冲动。
顾屿嘴角还挂着笑意,他抬手摁住颈侧惨不忍睹的景象,强行抑制下正在肆意弥漫的煞气。但这动作并非是疗伤。
“真好。”
池陆:“?”
须臾顾屿的状况逐渐缓和,他重新握紧手中的通体雕刻银纹的仙剑,倏尔一道冷雾贯穿剑体,他腰板站直时声线恢复平静:“不过,就这一剑,足以暴露你身份了。”
“本尊教你一套剑法,须牢记。”
他抬起臂膀的瞬间,仙剑在掌腕之间于半空划出几道弧痕,动作飘逸文雅又凌厉:“既入正统仙门,便要有仙者的姿态,须收敛起大刀阔斧的悍戾,把这股由体内发出的强势力量转变成精练的剑气。”
池陆点评:“本座认为,这套剑法过于拘谨。”
“你若想进崇金阁,就照本尊教的做。”
“……”
好好,干得好。顾屿。本座记着了。
池陆缓缓举起长剑,跟着顾屿的动作,观察他用剑的角度,进行模仿。
顾屿用剑潇洒不失高雅,豪迈不失谨慎,遒劲的腰身和手臂舞剑之间形成流畅好看的角度,在无声无形没有色泽的境地里激荡出一阵又一阵的风波,每迈出一步,脚下生起涟漪。
池陆跟在顾屿身侧,一起做出同样的动作,两道相近的颀长身量相相重叠,一袭衣白,一袭衣黑,一瀑墨发,一瀑霜发。
腰身收紧,肩宽腿长,仙剑洒脱风雅,仙雾胧胧。在境地里,泛着层层剑光。
***
街道行人来往,小桥流水,木筏游客。
崇金阁的山门在潭川城街桥的尽头,通向石阶,进入山里,经过盘盘绕绕后,才是崇金阁的正大门。
此时此刻,山门前排着长龙,许许多多的的人围绕在金碧辉煌的大金柱子前。
山门的东西两边各矗立着大金柱,雕刻着祥云仙鹤等繁复的图腾,在红日下熠熠发光,煞是威风凛凛。
“我等有心拜入崇金阁,敢问如何才能获得资格?”
“在下慕名而来,出生自仙剑世家,长途跋涉来此,只为能够成为崇金阁门徒,这些仙器法宝是一点心意,还望能够有幸踏入这金光宝殿,洗礼神魂……”
“现在明目张胆送礼都到这个地步了么?”
“那又怎样,瞅瞅,崇金阁不照样没接受那名世家公子么。”
“这究竟什么原因?以前不是送礼就能容易很多拜入吗。崇金阁的门槛,现在怎么快要和仙州一样难如登天了。”
山门外那些本要去求道的修士们纷纷议论着,他们有的在排队,有的在人流拥挤的长龙四周围观。
最后摇了摇头,选择散去的散去,继续排队的,则继续尝试着碰碰运气。
顾屿侧过头,说:“仙州是从不收礼的。”
他和池陆在人流最远的外围,观察着前面山门的场景。
——虽然山门已经快拥挤得看不见了。只能看见参差不齐的人头攒动水平线上方,最左和最右分别矗立的两个大金柱子。
池陆:“……”“所以你想说仙州是最高尚的么?”他目视前方,低声道。
顾屿斜眸,望着池陆眼纱下高挺的鼻梁,道:“仙州只看天资悟性。”
须臾,他动了动唇,传来薄薄的嗓音:“仙州最是欣赏像天魔大人这样的。”
池陆呵笑:“本座是怎样的。”
顾屿视线描摹池陆眼纱和白发贴合的地方,白发垂直披落在身后,腰姿挺拔,明明已经在那黑纱上施了障眼法,却依旧如此,气场出类拔萃、超群绝伦。
“那套剑法,就算本尊亲自传授给仙州大长老,没修练个百年他也精通不了。”
顾屿低着嗓音道:“天魔大人却跟着本尊从头到尾,只做了一遍,就与本尊做得一模一样。”
池陆满不在乎,呵了声:“这位兄台,老子是纯纯正正的天魔。身上流淌的是皇天血脉。莫要将老子和既不是凡人又不是天神的不伦不类的修仙者混为一谈。”
顾屿问:“天魔大人看不起修士吗。”
池陆答:“不是看不起,是厌恶。”
顾屿问:“那天神呢?”
池陆道:“天魔天神同根同源。”
顾屿竟笑了一声,没再开口。
过了会儿,顾屿嗓音堪堪响起:“同样都是拜入仙门,不如随本尊回仙州吧。”
池陆斜眼,“开什么玩笑?”接着往人挤人的长龙里排队去了。
……
这队伍排得天都快黑了。
总算还差几十个就能排到池陆。池陆想起什么,看着眼前跟过筛儿似的被一个个赶走的修士,开口:“我们以什么理由拜入?”
顾屿:“你不用管。”
山门前把守的门徒,看向面前的两个散修。
之所以说是散修,因为他们两个都没有穿修士服饰。
显然,这俩人既不是出自仙门世家的公子,也更不可能来自其它小宗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