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相信因果报应么?”
杜衡冷不丁听到这样一句,冷漠的一张脸微变,单眼皮在眼尾留下深深的褶子。
对方问这句话时,他突然想到方才被主子抱着回竹筠苑的小夫人。
他相信的。
相信自己只要再多看一眼,绝对会有报应。
舌头舔了舔后槽牙,他面上恭敬,心里更恭敬,“相信。”
“那我们便去看看父亲的报应。”
沈惊游撂下一句便步伐轻快地走过回廊。
黑夜中,白色孤寂的背影,出尘的气质里,意外地掺杂了些幸灾乐祸的恶意。
杜衡以往只在军营,玉面将军出征的时候才会与他有接触,最近被提拔为沈惊游的身边人,他还是有些不了解对方。
忠心耿耿,战无不胜的沈家父子,关系却似敌人。
蘅芜苑没了女主人,伺候的丫鬟婆子也少了,一到了夜里,如临鬼楼。
几个穿着薄甲的副将守在院门口,脸若冰霜,全隐没在黑暗中。
红彤彤的灯打在他们身后,人影憧憧,颇有幽魂之感。沈惊游迈进门槛,却如仙子临凡。
他穿着家常的锦衣,披着同色大氅,眉眼温淡,不悲不喜。
一进正厅,浓重的药味混杂着血腥气。
十名美妇被脱的只剩小衣亵裤跪在内室地上。
沈惊游瞥了眼,皱眉。
“父亲何必迁怒于旁人,不过是谢氏激将罢了。”
沈平章坐在可移动的木椅上,屋中炭火烧的足,可他腿上却盖着一张厚厚的虎皮毯,壮硕的身材在十几天里飞速瘦削,因餐风饮露四处打仗而苍老的脸上,隐隐可见同沈惊游相貌相似之处。
老国公上下打量沈惊游一眼,抄起一旁桌子上的茶壶便往他的脸上砸。
被躲过后,他气急败坏掐着木扶手,恨铁不成钢怒骂。
“你撒泡尿照照你现在的样子!”
“像什么君子?!”
“从小要你修身养气,你全忘了!只知道和媳妇在被窝里乱闹。观你脸色,纵欲过度,体质气虚,脚步虚浮,躲避动作更是比从前慢了。沈惊游,你配姓沈吗?你怎么会是我沈平章的儿子!”
沈惊游勾唇笑,一双琉璃珠阴惨惨,“这其中难道没有父亲功劳吗?”
沈平章胸口剧烈起伏,闻言颇不在意瞥他一眼,“说什么胡话!被你媳妇枕边风吹疯了吧。女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能生养就是她们最大的价值,你媳妇也一样。”
“父亲,你闭嘴吧!”
沈惊游双眼血红,浑身发抖,“父亲若是再说芙蕖一句不好,来日蘅芜苑里起一把火,烧的父亲说不出话,手指头也动不了,那就不是儿子可以保证的了。”
沈平章目眦欲裂,“你竟为一个女人……”“但我还是想让父亲活着。”
沈惊游打断对方的话,额角青筋暴起,表情扭曲,他下巴微抬,像看蝼蚁一样看着自己的父亲。
他已在心里杀死了父亲,如今连一点怜悯也生不出。
只剩下滔天的怒火。
“沈家军权极盛,如今我们被困在京城,北疆的部下仍旧隐在暗处伺机将我们迎回北疆。哪怕父亲被谢家害的瘫痪,仍旧是北疆之主。但父亲,您别着急着骄傲。还记得让我喝过的忘忧汤么?不说话父亲就是承认了。也是,父亲从来敢作敢当。”
沈惊游挥手,让杜衡带了几个丫鬟进来帮那些美妇穿好衣服送出这片鬼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