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落水了!”
“快看啊有人落水了!”
港口顿时混乱起来。
人挨着人,你挤着我,岸边一排围的水泄不通,互相指指点点。
长街上的青壮男子闻言拨开人群,脱了鞋,跳进去两个,往沈惊游落下的地方游。
说来凑巧,当初杜衡没回北疆,而是在附近等沈惊游办完事情会合,一直没有等到。因为担心对方出事,杜衡又折返回来,碰到宫变后投酒楼等了很久,还是没找到人。
今天杜衡刚在长街上买了些想要带去北疆的东西,就被这阵骚乱吸引了注意。
他站在远处看着,只看见一艘豪华的客船驶离港口,有个浑身是血的人落入水里,那一片的水全都成了红色。
杜衡常年混迹军中,了解各种伤势,重伤落水流了那么多血的,救了也白救。
下去了两个男人没救上来,杜衡想着生死有命,现在肯定更活不成了,刚要离开,从水里冲上岸边一只脏污的香囊。
他低头捡起,拇指指节将上面的泥污擦掉,露出香囊的本来面目。
仙鹤与蛇。
这不是夫人绣给主子的东西吗?!
他猛然抬头,前方又有三四个人跳下水试图救人。
几息后,那个重伤落水的男人被救上岸。
杜衡收了脏香囊,挤到最前面,“主子!”
侥幸心理在抵抗,但沈惊游脸色青白,浑身冰冷。
他像是坠入水中化成了江底的水草,不论杜衡怎么叫,也没反应。究竟怎么一回事啊,怎么比那年他去江南剿匪还要惨?
“让让,都让让。”
正当杜衡惊慌失措时,李太医挤开人群冲了进来,后面跟着的陆枭看清杜衡的脸,后退几步,离开了港口。
既然沈惊游有人管,他也不必在这里守着,是时候回趟村子,给他们扫扫墓。
李太医给沈惊游扎了几针,便让杜衡扛着人回府上。
一路上,他的血打湿了杜衡的肩,地上点点滴滴的血好像要把身体掏空。
杜衡以为沈惊游一定没救了。
可是沈惊游高烧昏迷了三天三夜,在第四日的清晨,醒来。
杜衡端着药推门而入,沈惊游端坐在床榻上,手中捏着一方仙鹤祥云的帕子。
杜衡记得,救沈惊游回来时,对方紧握右手,在高烧昏迷时也不曾张开。
是很重要的东西吧。
他不敢问夫人在哪里,因为结果显而易见。
夫人最终还是不见了。
“主子,喝药了。”
杜衡将药递给沈惊游。
对方看也没看一口喝光。
好像那不是苦到舌尖发麻的药,甚至连水也不是,是比雾气还要容易喝进去的东西。否则,对方怎么就一点反应也没有呢?
沈惊游很沉默,甚至隐隐约约散发着一种绝望的味道。
杜衡想起他在带沈惊游回来的路上碰见被割裂喉管的李茂,李茂的尸体没人敢碰,也不知道在原地放了多久。
向来看不上的李茂沦落到如此的境地,不得不让他生出了人生真短暂和真奇妙的唏嘘感觉。
杜衡抿了抿唇,话语噎进了嗓子里,回转了几圈,才道:“李茂死在长街,主子知道谁干的吗?”
同在沈家军一场,若是可以,帮李茂报仇也是他的职责。
沈惊游抬眸,漂亮的琉璃珠晦暗,眼底的血红渐渐氤氲,却不是说李茂,“我们什么时候回北疆?”
这里既没有她的影子,而她也走出了他的生命,那么,一切事情也了无意趣。
杜衡愣了愣,有些惊讶,“等主子养好伤,一个月以后启程。”
沈惊游攥紧帕子,“三日后启程,路上也可以养伤。”
他等不了那么久,他甚至听到那么久的时间很想发笑。
“主子的伤到底是?”
“李茂动的手。”
沈惊游厌倦地垂眸,失去了任何谈话的欲望,“出去。”
杜衡五味杂陈,关门前回头望了一眼。
他发现,沈惊游在哭。
无声无息,眼泪像是不会干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