吵架了。
少不更事,把吵吵闹闹当作家常便饭的青少年时期也就算了,国中升学典礼之后,立花奈奈子和人发生口角的次数屈指可数。
细想的话,寥寥可数的几次几乎都是和面前这个人。
她朋友不多,是属于成绩优异但积极性和存在感都不高的那一类学生,本身也不是容易和别人起争端的性格。
国中的时候,学生之间关于她的传闻大多与虎杖这个姓氏相关,其中不乏听风就是雨的谣传。
“那个立花,她妈妈……”
“原来如此,那不就跟乞丐一样,虎杖知道吗?”
“所以才那么拼命念书吗,真可怜”
——但偶尔也会出现像这样的真实度很高的新闻。
立花奈奈子并不在意别人的评价,那时候她忙于准备一个叫江口还是虹口的风景插画艺术展览竞赛,根本无暇顾及他人。
如果不是社团前辈们无意间的透露,这件事会像黑板上留下的灰白字迹那样,不多久就被擦拭的一干二净。
至少在她这里不会留下任何痕迹。
“有个粉头发的一年级生挑衅了学生会的学长,现在被带人堵在后山废弃的棒球场了。”
“搞什么啊,那群高年级的……”
“学生会那个嘴巴很碎心眼又小的大岛前辈,大概是说了什么讨嫌的话,上午狠狠挨了一拳,估计是觉得没面子吧……”
“百合子,注意力集中,你涂出框了。”
交谈声在部长的提醒下变得细碎,立花奈奈子目光越过被夕阳眷顾的玻璃排窗看向教学楼外的自行车道。
刮刀在水桶里搅出水花,撕纸胶带的声音如往常般顺畅得悦耳,但在场的几个三年级却敏锐地听出了异样。画室的门打开又关上,动作干净利落。
香脂和干性油混合的味道被走廊的穿堂风轻轻撩过,带出转瞬即逝的凉意。
那是立花奈奈子第一次在社团活动中早退。
“立花同学,气场好强。”
“一脸堂堂正正的样子出去了啊,怎么说都是那个吧……天然!”
“作品完成度也好高,可怕的后辈。”
学姐们的评价被关在门后,立花奈奈子一句也没听见,她赶到群架现场时,战况已经接近尾声。
虎杖悠仁一脸轻松的站在以各种姿势着地的人之间,试图把袖口弄出来的褶皱抚平。
奈奈子听见他嘀嘀咕咕:“这下总不会被那家伙唠叨了吧……”
躺了一地鼻青脸肿的人,他倒是一点不担心。
立花奈奈子随手捡了根棍子敲棒球场生锈的门,空心的钢管发出很闷的一声响。
声音比想象中的大。
“回去了。”接着是很简短的几个音节。
她好像只是来确认某件事的,说完就转身离开了。
上一秒还在试图伪装自己没打架的人被吓了一跳,但很快跟了上来。
“生气了?”虎杖悠仁踩在落后她半步的位置。
“没有。”“可是你一副在生气的表情。”
“嗯,那就是在生气?”
“什么啊,到底是哪边好好说清楚啊。”
“……”
那个时候的吵架也好,闹别扭也好,人的情绪总是很纯粹的,单纯的为某人而担心、打心眼里的看不惯、昙花一现的真心的向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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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说什么没关系的话。
立花奈奈子于僵硬的空气中清醒地认知到这是一时冲动带来的恶果。
她的友好相处计划是建立在浮沫上的玻璃屋,那些伪装出来的、虚情假意的泡泡一旦被戳破,其上的所有建筑都会摔成碎片。
可身处其中感受到晃动的瞬间,比起地基,人还是会下意识先修补房梁和墙壁。
奈奈子在漫长沉默里花了半分钟的时间自省,决定开口弥补:“我……”
“喂——打扰了!燃气维修。”
没出口的话被突兀的门铃声打断。
像是某种打破状态的号角。
“……”
奈奈子一口气提起又放下:“我去开门。”
“啊……嗯。”虎杖悠仁也兀地从尴尬的空气当中回过神来,喉口空咽了咽,后知后觉地虚应了两声。——他刚刚得意忘形了。
明知道现在自己没有说那些话的立场,还是忍不住自说自话了。
好在她看起来并没有真的很生气。
但虎杖隐约又觉得,其实她还不如对他生气呢。
也好过像现在这样,像是在为他不知道的东西妥协。
两个人此刻各怀心思,但又不得不先处理眼前的事。
奈奈子将更新燃气管道的工人请进屋后,家里陆续又来了两家公司的维修人员。
其中一家是来解决水管漏水问题的,除此之外二楼的浴室也是个大工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