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不群心中微突,有些拿不准主意,但还是强装镇定,缓步向前踱去,尽力保持着自身平和。
“这‘修罗’是朝廷之人,做事定然要讲规矩。我华山派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向来不问江湖之事,量他也找不出什么由头……”
念及至此,岳不群心中稍定,眉毛舒展之下,自生儒雅谦虚之气。
落在外人眼里,他这是遇事不慌,心有定气,无愧于“君子剑”的名号。
不过…
顾易却是知道其底细的。
什么“君子剑”?
不过是伪君子罢了……
“岳掌门,月余不见,风采依旧啊。”
顾易笑了笑,嘴上虽然客气,但神色倨傲,显然没有将岳不群放在眼里。
岳不群见此情形,不由生出恼怒之意,暗道此人真是狂悖无礼,不知礼数。
但他不敢发作,只得继续陪着笑脸,缓缓道:“顾大人真是客气,我辈江湖小卒,哪能入大人法眼?”
此言一出,华山众人脸色变得有些古怪。
站在岳不群前面一点的令狐冲更是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师父平日里总是说“修罗”滥杀无辜,残害同道,实是武林一大害。
但这怎的……
“修罗”一现身,说辞反而换了套,虽然不是过于谄媚,但也太客气了些。
令狐冲眉头紧皱,放下喝了半坛的美酒,心中百转千回。不过他转念一想,这也能理解。
顾易带的人太多,又来势汹汹,恐怕来者不善,师父与他虚以委也是为了保证他们师兄弟安全。
毕竟“修罗”杀人如麻的名头确实深入人心,已经让人有了刻板印象。
只是不知道他今天到底为何而来……
令狐冲默默握紧腰间剑柄,神色紧张,生怕顾易突然发难。
在他心中,对于顾易的观感是十分复杂的,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
若是别的事也就罢了,但今天事关师父,乃至整个华山派,要是有什么不对劲,他就会立刻出手。
虽然他武艺低微,与顾易相比简直就是云泥之别,但真到了那个关头,也只能殊死一搏。
“岳掌门,我身后这几位,你可还认得?”
顾易见岳不群这般,索性直接向他摊牌。
“嗯?”
岳不群闻言一愣,随着顾易身子向后侧去,一眼便看到了站在其后方的“剑宗三不”。
“封不平,是你!”
饶是岳不群养气功夫极好,此刻也是面色突变,再也沉不住气。
顾易这是什么意思!
带着二十五年前的剑宗余孽来找他……
岳不群,心中又惊又惧,脸色阴沉如水,立马就知今日怕是无法善了。“岳不群,真是好久不见。”
封不平见状也不多言,径直向前走去,成不忧和丛不弃紧紧跟在后面。
“你是何人,为何直呼我师父名姓?我师父乃是华山掌门,岂容你在这大呼小叫!”
令狐冲不清楚此三人来历,见他们如此轻侮师父,不由脱口而出。
他一句话没说完,封不平插口道:“是你师父,那是不错,是不是华山派掌门,却要走着瞧了……”
“岳师兄,你刚刚这露的这手紫霞神功可帅的很啊,可单凭这手气功,却未必便能执掌华山门户。”
封不平语气一顿,眸中精光闪烁,开始图穷匕见。
“谁不知华山派是五岳剑派之一,剑派剑派,自然是以剑为主。你一味练气,那是走入魔道,修习的可不是本门正宗心法了。”
岳不群心中早有准备,深深看了他一眼,道:
“封兄此言未免太过,五岳剑派都使剑,那固然不错,可是不论哪一门、哪一派,都讲究‘以气驭剑’之道。
剑术是外学,气功是内学,须得内外兼修,武功方可得有小成。以封兄所言,倘若只是勤练剑术,遇上了内家高手,便不免相形见绌。”
封不平冷笑道:“那也不见得。天下最佳之事,莫如九流三教、医卜星相、四书五经、十八般武艺件件皆能,事事皆精,刀法也好,枪法也好,无一不是出人头地。
可是世人寿命有限,哪能容得你每一门都去练上一练?一个人专练剑法,尚且难精,又怎能分心去练别的功夫?”
但寻常人贪多务得,练坏了门道,不过是自作自受,你眼下执掌华山一派,这般走上了歪路,那可是贻祸子弟,流毒无穷。”
封不平挺身上前,言语间没有半分退让。
顾易暗自冷眼旁观,心神恍惚间生出些许异样情绪。
亲眼见到这“剑、气”之争,还是让他生出些感慨。
为了该注重“剑”还是“气”的问题就大打出手,甚至刀剑相向,一场内战之后更是让华山跌落神坛,底蕴皆失,成为落魄门派。想当年“剑气冲霄堂”何等威势,比现今嵩山强的不是一星半点,已经隐隐与少林、武当分礼抗庭。
可惜一场内战之后,从此陷入落寞,泯然众人。
在他看来,这二宗的争执简直莫名其妙,甚至还有些可笑。
一家门派,对武艺有不同见解也是常态,可不想着如何齐心协力壮大门派,反而陷入内耗,就显得有些目光短浅了。
就说嵩山,人家门中也有“掌法”和“剑法”之分,什么“大嵩阳手”、“仙鹤手”、“大阴阳手”更是层出不穷。
可他们全然不像华山众人那般魔怔,反而同心协力,才将嵩山发展为五岳盟主。
念及至此,顾易眉头不禁皱紧。
不解归不解,但他却不会出手阻拦。
事情既然于他无益,他又何必去做,等着封不平三人拿下华山,对他而言才是最正确的做法。
想着,他微微偏头,给了身后人一个眼色。
汤英鹗心领神会,当即祭出五岳盟气,大声喊道:
“岳不群,你霸占华山掌门之位已久,如今剑宗诸位就在此处,还不速速退位!”
汤英鹗本是嵩山副掌门,左冷禅身死之后,顾易便让其暂代嵩山,统筹一切事项。
一旁的令狐冲听闻此言,忍不住出声:“我华山的事情,你凭什么管?”
汤英鹗闻言冷笑,阴沉着说道:“我嵩山是五岳共举的盟主,如何管不得?”
“左冷禅大逆不道,已经被顾大人手刃,嵩山大小事务现在是我在管理,代表的自然是五岳……”
这话一出,华山众人当即愣住,眼神变得古怪,皆是不知该如何回话。这也太不要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