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向我走来,好似一缕烟,带着空洞的躯壳,那些悲伤在缺失灵魂的躯体里,横冲直撞,左奔右突。
“为什么?为什么啊?”
他失控地拽住我的手腕,一股难以抵抗的生疼,从内心深处撕裂开来。我拼命地忍住泪水,抵抗着那股无以言说的疼痛。
他眼里的哀伤,哀伤底下覆盖的绝望,瞬间淹没了我。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我呜呜地哭着,泪水溅落在他的手背上。
我伸出另一只手,想抚摸他那张满是忧伤的脸,想拭去他眼底下的泪水。
他却猛地把我的手狠狠地甩了下去。
“滚!你滚啊!我不想看到你!!”
他那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彻底把我击得粉碎。
我的心如齑粉,飘散在九月南城的凉风里。
“烟,这是尘尘的遗物,你看看。”
陈叔叔将一捧杂物放在陈烟面前,一个蓝色封面的笔记本,一个厚厚的速写本,一支铅笔,一支炭笔,一块橡皮,一枚莹润的系着红丝线的,平安扣。
陈烟打开那本速写本,一张雪白的纸飘飞而出,我看见上面隽秀的字迹,写满了我的忧伤。泪水滂沱如雨落,瞬间淹没了这座没有温度的城池!
“我希望来生你是一尾完整的鱼。”
那一纸夙愿,亦随风而逝。
搭乘了208路车回到学校,我像一棵被泪水浸泡过了头的植物,颓废而忧伤。
王二把面目凄惶的我送到9栋宿舍楼下,我颓然地摆摆手,连再见都无力说出口。慢慢地一步一步拾级而上,那种绝望的无力感,铺天盖地地砸下来。将孱弱的我砸得粉身碎骨。“阿宁!”
王二大步迈上台阶,一把拉住我冰冷的手。
“放手,好不好?为何要这样折磨自己?”
我的心,痛得麻木了。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变得这样?
“万宁!你醒醒吧!你醒醒啊!别再这样下去了!”
王二用拉扯着我,我看不清楚他的脸,也看不清楚他的忧伤,因为我眼里全是泪水。我用尽生平全部的力气挣脱他的手,一个人飘然如风,孑然而去。
回到冷清的宿舍,我和衣而睡。
陈尘的死,彻底击溃了我的肉体。
陈烟的绝情,彻底覆灭了我的精神。
我蜷在冰冷的被中。高烧不退,整日整日,整夜整夜地说着胡话。
陈尘一身白衣,远远地望着我。
“宁宁。”
他哀哀的眼神雪一般落在我脸上。真冷啊!
“你的心,到底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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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我生病的那天晚上,是你在照顾我,是不是你?”我再也隐忍不住,一把抱住他。那结结实实的触碰,那温温柔柔的肉体,令我心旌摇荡。
在南城之时是他拿走了陈尘的遗物,那天也是他把那枚平安扣遗忘在了我家浴室。
那天晚上点寸步不离,彻夜照顾我的人,也是陈烟。
把冰箱填满的人,也是陈烟。
从来都是陈烟。
从来都是他。
他的温热的眼泪簌簌落在我的头发里,他的悲伤在我眼底像鱼一样游来游去。
“陈烟,我们好好的,不要再彼此折磨了好不好?”
“阿宁,阿宁。那天你为什么不来?”他满眼的悲伤鱼一般地在房间溯洄。
我靠在他身上猛得抬起头。
“哪天?”
我茫然地望着他幽深漆黑如夜的眼睛。
他痛苦地看着我,再不说话。
微须的下下颌抵在我蓬乱的头上。
“这支发簪,是尘尘亲手为你锻造的?”
我点点头,双眼通红。
“我早该知道,只是我不愿意承认罢了。”
他的叹息如烟飘渺。知道什么?
我茫然若失地望着那张我怎么看也看不厌倦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