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至长安的官道上,一队人马浩浩荡荡的距驶入潼关还有六里路程。
其中最中间一辆马车上的男子身着黑蟒爪袍,禅坐于马车上。手持定印。双目紧闭。
此人便是当今圣上的二皇子澧王李恽
五天前他曾在龙门禅师那里学会禅宗打坐。
“盘腿而坐,手持定印,气定神闲,方可内观。鼻吸嘴呼,一呼一吸,呼吸相称,方为坐禅。”
四日前,二皇子澧王李恽找到星河禅师。只因他近日心中杂乱,一找星河禅师指点一二,消去这心中杂念,二是洛阳的龙门石窟单一个龙字就当让他心向往之。
四年早生于他的大皇子前太子邓王李宁,在洛阳城西的那座庙中冒生命危险救下十三皇子李怡。
李怡被救出,太子李宁从那以后常有头感不适,或晕、或迷。
三年前二月二龙抬头前后交接的夜晚,邓王李宁突然发病薨于太子东宫。
本应满心欢喜的二皇子澧王李恽等来的不是太子之位的兄终弟及,而是父皇李纯跳过他封了三皇子遂王李宥。
澧王李恽很强,但是他的娘亲以及背后的娘家人太弱。三十而立的李纯正值意气风发、体力充沛的年纪。
此时的李纯既不昏庸,也不糊涂。
即使李恽在李纯面前表现得多孝顺、在大臣们口中占据着德才兼备的口杯,以及看好他的众多嫔妃。
除了三皇子的母亲郭皇妃、大皇子母亲纪皇妃、十三皇子的郑皇妃。
这三妃夜晚轮流与其她嫔妃对立每夜在李纯耳边吹枕头风。
妃子贵嫔们若膝下无儿无女除非有太真道人之命,粉黛无色之姿、一骑红尘之宠,否则就得去抢站位置。
扶持的皇子若将来当了亲王、君王,可以留在皇宫或是比尼庵、道观更好的去处。
对于习惯了张嘴有食,伸手有衣的贵妃们来说,由奢入俭有人照顾胜过于由贵到贱亲力亲为甚好万倍。当然,无情帝王家的投资与风险是成正比的。
妃子贵嫔们支持的皇子倘若落败,将来必定是要献身皇陵去陪先皇的。
驶向潼关的马车摇摇晃晃,盘腿而坐二皇子澧王李恽身子也随之东倒西歪。
他在验证着星河禅师的坐禅结果。
舌感甘甜,头脑清晰,脚底火热,则为顺禅,心中事可想、可做,意中人可寻。
口干舌燥,眼见火星,脚底发凉,则为逆禅,心中事不可想,不可为,前缘已断。
星河大师教二皇子澧王李恽这些皆因他的苦海皆快无岸可上。
龙门石窟的卢舎那大佛善目慈眉、明亮的双眼仿佛在向澧王李恽传递着她的智慧。
澧王李恽站在佛前双手合十,想到佛刻的主人。
一百年前,那位初入皇宫,面露青涩的女子不懂争抢,没有名分,因此她二十五岁感业寺为尼。
小尼不甘此生,绝处逢生让皇祖注意又封为昭仪。
她用四十一年的时间颠倒阴阳,则天傲世、万民朝拜,万国来朝,尊呼万岁。
“擅有男人掌权遮天的世道,祖母一个女子却能做到翻天覆地称帝登基,本王为啥做不到?”
站在卢舎那大佛脚前的澧王李恽此时心中更有了夺帝之位的执念。
去了澧州几年,他深感身上的黑蟒袍颜色太淡,澧州那个地方太小。
可是他又觉得,在澧州的这几年,他很快乐。
从小京师长大的李恽,过惯了繁华。在澧州的这几年他依然感觉京师长安或是东都洛阳更是他的息身之所。
此时的李恽再给卢舎那大佛行了个跪拜礼。
旁边陪着他的不是奉先寺方丈,而是二皇子李恽点名要见的高僧星河禅师。
龙门石窟的星河禅师是达摩祖师第六代嫡传弟子。此地到来三、四代嫡传弟子也曾受到玄奘禅师的指点。
往日这里的善男信女们想见星河大师指点,除了给龙门捐些功德,修缮佛身,就得随缘。
现在洛阳两位最高龄僧人圆净、星河。
星河的佛法更高,佛理更通,不过他终是上了年纪。犯糊涂时在寺中连自己的床榻都找不到。
清醒时却能半日内给百人辩经,一日救百人脱离彻夜难眠。
当朝皇室之子要会见,奉先寺主持怠慢不得。早就摸清星河什么时候清醒。
李恽睁眼转身。白眉修长,宛如细辫,眼角下垂,深藏智慧的星河禅师早已站在一旁,给李恽行了个合十礼。
李恽同礼相回。
星河禅师生沉的道:“老衲上了年岁,时常坐禅忘却了时辰,归榻忘却了归路。还望二殿下见谅。”
“禅师,你说这人死后作恶之人是否真的去了地狱?”
星河禅师听问此言耳垂微动,他即刻间双目一闭,双手合十,周围的空气都在此时变得宁静了些。
眼前的这位皇子,曾在七岁时随为广陵郡王的李纯第一次来奉先寺。
他手指身旁大佛问星河卢舎那为何意。
三年前他问星河太宗玄武门之后请了两门神还是睡不着,玄宗一日中杀三子为何依旧心安。
星河利用佛法禅理愉快的给出答案,李恽得到答案都很满意,也很认同。这一次,眼前的二皇子开口这么问显然有做好生死较量、步入地狱的准备。
李恽屏住呼吸、双目紧盯星河禅师。他生怕听岔星河禅师的话,没有听成有。
“回二皇子殿下,这死后地狱是死后的事儿。只有我通往西方极乐世界方才可得知。老衲现在不知。不能欺瞒殿下。”
李恽对于星河禅师的答案很是失望。连佛法通透的星河禅师都不知晓,这大唐世间也就无人知晓。
不过星河禅师粗气喘数息后接着开口道:“不过《法华经》中有记载,人间大恶之人入地狱,受十殿王审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