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啾没有松开他的手,阿苗就让他这样握着。
计程车翻山越岭,毛团被颠得龇牙咧嘴,乌啾掏出手机给毛团拍了一张照,单手拍的,成片颇有大师的感觉。
哪一个糊字了得。
一声喵叫,又一声喵叫。
司机师傅说你们猫还挺会叫的,一声比一声大。
阿苗当然是被猫叫吵醒的,他差点就把爪伸到毛团的身上给她一下了。不过他意识到乌啾的手还在他身上搭着。
“抱歉啊,这是我的手机铃声。”乌啾挠头,用英语和司机解释道。阿苗打了个哈欠:“要的就是这个真假混卖的效果。”
乌啾说还有十多分钟就到机场了,不过猫叫声又不绝于耳,连毛团都叫起来。他努力捂住手机的扬声器将音量调小,拿着手机看看屏幕又看看阿苗。
“说吧,我不会因为你的话又倒下的。”
“卡珊夫人和蓓琳娜夫人和解了。可是委托人,那只挪威森林猫……他找到了他朋友的墓。也不知道是费了多大的力,他从卡珊那里跑了出来,去到了蓓琳娜那里。两家人一起烦恼着。他在墓前一待就是几小时,之后就是一整天,时间越来越久。”
乌啾惆怅地念着:“里恩绅士去抱他他也不走,用食物去喂他他也不吃。蓓琳娜夫人想问应该怎样处理这种情况。”
“他想他了。”阿苗抹了抹自己的眼角,“真正的感情可以跨越一切啊……”
乌啾看着阿苗伤感的模样,于是自己用了翻译软件翻译好发送给蓓琳娜夫人。
W:夫人,是我们小瞧了他们之间的感情啊,请给他们多一些时间吧,请悉心地照顾他的感受。另外恭喜您和卡珊夫人的重归于好,也给你们的未来多一些时间吧。
乌啾成功发出消息的提示音一响,阿苗松了口气,然后点了点头,任由乌啾又一次探了探他额头的温度。
乌啾锤了一把自己的老腰,他真的很怀疑自己为什么要带着毛团出远门,还是这种一出就很远的门。乌啾拎着毛团又一次办托运,下了计程车靠在他的肩膀上的阿苗又变得昏昏沉沉。这下真是所有的责任毫无征兆地到了他身上。
如果周围没有人,他真的想对天怒吼:再来一只猫,他真的要倒下了。
有句话怎么说的?有些成长是一瞬间的,乌啾觉得不对,应该是一叠再一叠的,像海浪一样,把人扑倒之后又让人毫无招架之力。
乌啾和工作人员交流了一下毛团的情况,又做了一次检查,终于拿到托运行李和托运猫咪的收据。
机场的大厅里有不同发色不同瞳色的人,太多太多了。他还记得第一次坐飞机,跟在阿苗身后对着陌生的一切都很新鲜的样子,什么可以做,什么不可以,都是阿苗教的。
机票拿在手里,他带着阿苗坐到候机室,这时候终于有空休息下自己的□□,可是灵魂倒是勤劳地很,他的脑子休息不下来,从一团浆糊变成了一团还沾手的浆糊。
这次出国,他见到太多外国人了,有蓝眼睛的,有金眼睛的,有琥珀色的。阿苗站在他们中间,好像他本来就该站在他们中间。但是他就不一样了,他多么局促。
“你醒了?”阿苗扑闪扑闪的睫毛就在他眼前,金色的瞳孔望向他。
阿苗的眼睛和他见过的外国人都不太一样,他的是一种很纯正的金色,不含杂质且高饱和度高明度的金色,好像一眼就能被他看穿的金色。
阿苗靠在座椅中,好像呼吸都很轻柔:“我好像睡了好久。”
“是啊,天都黑了。”乌啾指指候机室的玻璃窗,远处又是微微亮的太阳。
“你有没有发现,你又黑了一点?”阿苗把乌啾的手机抢了过来,居然这时候还在看猫咪一百问?不应该多看看下一个委托的内容和时间吗?
乌啾咧嘴笑着,一幅骄傲的表情:“放心吧,黑是哥的魅力,爱是哥的武器,老板交给的工作当然是加倍努力!”
阿苗微笑地看这家伙手舞足蹈来的这么一套,倒好像是他跟不上潮流了,他是真的觉得好笑,可爱的那种好笑,可是笑不太出声。
候机室里其他人被吸引过来,纷纷轻声地要他安可一下,乌啾瞬间被人无声地包围了,用一种求救的表情望向离他好几米远的老板。
阿苗只是专心地看着窗外。他的目光跟着一只乌漆嘛黑的小鸟飞过,阿苗握着拳头忍不住紧张,不过小鸟似乎根本不需要他为它操心。振翅之后,它从天边贴着阳光,蓄力冲到了朦胧又没有尽头的云层之中。
就像流星一样。
“刚那个……你到底是从哪儿学的?”
“喂阿苗,你刚才都不理我,还想套取哥们的独家秘笈?”
乌啾双手推着慢悠悠的阿苗往台阶上走,一条并不长的路被两人走了十分钟,不过他们是最后几个登机的,并没有影响其他乘客。
阿苗仰着头还在找位置,没想到一转头乌啾正在向他招手。
他愣了愣。是什么时候开始,那个爱哭的小孩已经把本该是他做的事情揽到了自己的身上?
“你放心,我把委托刻进DNA了,全都记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比回家的路还清楚。”
乌啾一遍又一遍地和他重复着这次委托的相关要求,从头到脚又从脚到头翻来覆去地给他全文背诵,好像只有这样才能证明他现在是十分可靠的样子了。
阿苗就听着,时不时应个几声,表示他正在听。飞机轰隆隆地离地,长长的英文播报声响过。
阿苗靠到了乌啾的肩头,乌啾的温度烘着他的脸。乌啾和他说晚安。
阿苗倒吸一口冷气,冰块夹着雪花进入了他的肺里,一阵寒风擦过他的发丝,意识沉沉地,掉进了黑暗的巨大空洞之中。
怎么突然这么冷了,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