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楚檀本以为同顾屹安的交集应当是到此为止,未曾想,再见之日会如此突然而又激烈。
佩姨将贝壳小包递给宁楚檀:“放心吧,老爷传了消息,说是二少爷已经退烧了,待会儿他就带着少爷回来,让你不必去医院了。”
“车在外面等着了,”佩姨轻轻捋了下宁楚檀额角的碎发,“这也是老太爷的意思,老爷和少爷都明白的,并不会怪你。”
宁楚檀本是打算今儿去看看自己的弟弟,没想着一纸请帖便就递了进来,孟家少爷约她吃饭看戏。二弟还病着,加上昨儿那一出‘死人’审讯,于她而言,今日最妥帖的做法,应当是在家好好休息。
然而宁老太爷却是觉得正好孟家有约,可以出去散散心。
她明白爷爷的意思,也不好忤逆,便就只能接了小包,轻轻点了点头:“是去哪儿?”
“小桥流水。”
宁楚檀颔首应下,便就上了车。很快,车辆稳稳地从胡同里驶出,行到了大街上去。
小桥流水,是一家远近闻名的私房菜店,据说这店中的大厨祖上曾是御膳房的,一手厨艺是令人赞不绝口,往日里要在这儿吃饭,可得早早预约上,便就是预约了,也不一定能够排上号。
自然,这不容易的预约,对于孟家来说,并不算是一件难事。
车开出了大道,宁楚檀靠着车窗往外看,她对孟家少爷没有什么不满,相反,对于这位曾同在异国他乡求学的老乡,观感还是挺好的。
只是不知道,这位同窗在这时候约她,是孟家的意思,还是他自己的想法,又是否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车程不算十分远,绕过两条大道后,便就停在了东大街的甘棠胡同口。
胡同口的墙上爬满绿色的藤萝,来往的行人声响不大,一股淡淡的悠闲在胡同里荡漾,宁楚檀下了车,往里走去。
青石板道,幽幽长巷,两旁的石墙缀着花骨朵,风一吹,带着阵阵清香。进了胡同口,越是往里,便就越觉得清雅,隐隐地还能听到丝竹之声。
她敛了心神,继续往里走。行至最里头的院门前,守在门口的人,为她推开了门。守门人似乎是认出了她,并未多加询问。
院门之内,豁然开朗。清雅的四合院,错落有致的亭台楼阁,回廊处便就能嗅到隐隐清茶香。是燃着上好的春茶烧制出来的茶饼当熏香的。
“春澜阁。”宁楚檀温声对前来引路的侍者道。
‘小桥流水’里安置着许多包厢,春澜阁便就是其中一套雅间。
侍者微微躬身,示意宁楚檀随同而来。
春澜阁在转过回廊后的尽头,临水而傍,带着一丝曲觞流水的风雅感。
“春澜阁到了。”侍者低声细语。
宁楚檀颔首,推门入内。屋子里很安静,熏的是茶香,一面墙上满是书籍,仔细看去,甚至有些许是不可多得的孤本。
屋里是套间,隔着门帘后边还有一间屋子。
里外都很安静。
她迟疑着往里走去,掀开门帘,便就看到一人坐在桌旁。
宁楚檀的动作一顿,她似乎想不到出现在眼前的人竟然会是顾屹安。
顾屹安放下杯子,对于宁楚檀的出现也很意外,只是并未有任何质问,而是转头看去,礼貌地低声道:“宁大小姐。”
她放下手边掀开的门帘,就停在雕花门栏边,一时间并不明白约自己的孟家少爷怎么就变成了顾屹安?
“顾探长,”沉默少许,宁楚檀便就含蓄地试探着,“今日看着倒是颇有闲情逸致。”
“在警局外,不是公务,宁大小姐不必这般客套。昨夜辛苦了,今日怎的不在家中歇息?是同孟家少爷有约?”他轻声问。
昨儿说着不让喊浑号,今儿就又嫌弃自己客套,真是难以捉摸。
然而,她确实同孟家少爷有约,只是这个约也是她来之前才知道的。他的消息未免太过灵通了?宁楚檀打量着人。
素色的衬衫熨整合身,领口的扣子解着,微微分开,单薄的衣裳更显得人清瘦。她很少看到一名男子的肤色会如此白皙,衬得他的双眼更加幽深黑亮。
一眼对上,恍如跌入了悬崖之下的冷海,平静之下藏匿着汹涌。
他坐在那里,分明是松弛的状态,但是背脊却是笔直的。
站如松,坐如钟,那是一种刻在骨子里的教养。
宁楚檀觉得他比自己在国外接触过的贵族们更有一种气质。
就像老式教育下的官家公子。
她盯着他,眼里的疑惑很淡。
顾屹安任由人打量自己,对上她的视线,说:“来的时候恰好看到孟少爷了,听着他提了一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