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溪宁去自己的宿舍拿了两包卫生巾，同张金秀往楼上轻轻地走上三楼。一楼是声音嘈杂的教学楼，从二楼上去声音就小了些，再往三楼走，楼下的声音就和上面的寂静形成一条交界。谭溪宁走到楼梯口，三楼走廊中间往上走有一条楼梯直通楼顶。楼梯的一半处有一扇铁门，平时是锁着的，钥匙只有张金秀有，她会去楼顶给学生们晒被子衣服。谭溪宁小心地上了三楼，刚到楼梯口就听见小声的抽泣，她紧紧悬着的心在那刹那放松下来。转身朝着张金秀用手指指指楼顶，意在告诉她张元则在上面，张金秀也抬手做了一个OK的动作。谭溪宁拿着那两包卫生巾，出现在张元则的眼前时，张元则竟是无措地擦擦脸想往后退。身体撞在铁门上的时候，张元则才反应过来后面是一扇拴着链子的铁门：“星星老师，你莫过来，我不干净。”“你怎么就不干净了？”谭溪宁一步一步往上走，最后坐在她的身边，“你是掉泥巴塘里，还是踩到门外的狗屎啦？”张元则抱着自己的膝盖，往另一边挤了挤，别过头吸吸鼻子也不说话。“多大点事情嘛。你要是掉泥巴塘里了，反正是自家的孩子，洗洗还是能要的；要是踩到门外的狗屎，那是会有点臭哈？不过那也没什么大不了，自家的孩子，还能咋样？宠着呗。”张元则没了往日的男孩霸气样，头歪朝另一边：“都不是，我……”“那不就得了！”谭溪宁说道，“不干净是这么用的，你没掉泥潭，又没踩狗屎，怎么就不干净了。”“我……我……我……哎呀！”张元则把自己的脸埋在膝盖里，双手抱着自己的后脑勺，支吾着说道，“我屁股出血了。”声音闷闷的，听不太清，不过谭溪宁知道她在说什么。谭溪宁用手揽过张元则：“傻姑娘，是老师的错。”听到谭溪宁认错，张元则疑惑地抬起头来。“老师总觉得你们还小，这些生理知识想等你们大一点教你们的，是老师的失职。”谭溪宁把卫生巾递给张元则，“你没有不干净，你这是来例假了。来例假标志着你成为了一个大姑娘，这不是不干净，也不是什么错事，丢脸的事，这是一件作为女孩子最正常不过的事情。星星老师每个月也会来例假，李飞老师，张老师……只要是女人都会来例假。”“可是他们都说恶心，还说……”“你相信‘他们’，还是相信老师？”张元则努努嘴：“星星老师是大哥，我肯定信你的。”“那不就行了。明天老师就会安排健康教育课，给大家科普这种正常的生理现象。”“那我……”张元则捂着脸，“哎呀，好丢脸。”“不丢脸，一件正常的事情不丢脸。”“问题是我咋个都不对。要是明天我们上完课，大家都晓得这个事情正常了，反而我跑了躲起来，倒还不正常了，更丢脸了。”谭溪宁笑笑拉下张元则捂着脸的手，坚定地告诉她：“不会，这也很正常。老师初中来的例假，那时候老师家还在镇上。老师是和爷爷奶奶住一起的，爸爸妈妈忙嘛，也没空管我。来例假的时候，老师的奶奶还不知道有卫生巾这种东西。”“卫生巾。”张元则看看手里的东西，“这个吗？”“对。老师的奶奶都是教老师用纸垫，经常也会漏出来。不同的是，那时候老师那时候已经知道这个东西叫例假，是一种很正常的生理现象，可老师就是很害羞。后来知道有更方便，还比纸更不容易漏的东西叫卫生巾。班上的女同学，她们的妈妈会帮她们买好卫生巾放家里，但老师得自己去买。每次老师都要装作不经意走过小卖部，再看看小卖部的老板是男的还是女的，女的才好意思走进去买，而且就像做贼一样，抓过来就往书包里塞。那时候老师的心里就得祈祷，千万不要有人进来。就算知道这个东西正常，我还是会害羞，感到羞耻，装的袋子也一定得要黑色的，但黑色的袋子又觉得掩耳盗铃。”谭溪宁把自己的故事讲给张元则听，听着听着张元则的注意力倒也从自己身上转移到谭溪宁以前的故事上：“星星老师，那现在呢？”“现在？我能拿着在街上大摇大摆逛。我们作为女人，会来例假一点也不丢人，相反我们应该为生命而感到自豪。正是有例假，我们才有了可以选择当妈妈的权利。选不选另说，但能选择这本就是一种值得自豪的事情。”张元则认真地听着，等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羞涩地用力搓了搓自己的脸：“哎呦，还是觉得有点丢人。”“好啦，不丢人。”谭溪宁站起来，像她伸出手，“起来。回宿舍换一条干净的裤子，然后想去厕所的话，老师陪你去。”“哎呦，不用。”“那行。”谭溪宁带着张元则回到宿舍，换了一条干净的裤子，带着她回到教室的时候，谭溪宁只要一个凌厉的眼神就把讲台下面坐着的同学‘杀’得片甲不留。同学们看张元则的目光还是有些奇怪，不过张元则已经能故作镇静的在位置上做作业。谭溪宁在讲台上安静地备着课，快要下课时，她站起来拍了拍手：“同学们，我们今天的夜自习不上英语课。男生去六年级一班，女生留在本班等着我。”“不上英语课了吗？”“嗯。”谭溪宁走出教室和李飞商量了一下：“这个事情我本来想留到明天，但我想了想还是今天夜自习讲了比较好。”李飞也表示同意：“好。不过既然六年级是男生，我看还是让男老师不至于尴尬。林毅老师？帮帮忙呗。”林毅放下手里的教案：“小事小事。”谭溪宁把自己班上发生的事情特地和老师们开了一个会：“给孩子们科普生理健康知识很重要，之前确实是我的失职没做到位。各位老师，张元则同学的事情给我们敲了一个警钟，他们这个年纪的孩子，自尊心强，又缺乏正确的引导，难免会做出一些傻事。所以我提议，我们学校要加上小学生心理生理健康教育，至少每周一节课来开展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