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房里,孙氏瘫在地上。
她刚从床上下来,身上只穿着里衣,屋里烧着地龙,又有薰笼,温度并不低。
孙氏却觉得全身落入冰窑里,那是骨头散发出来的阴冷。
“你要休了我……因为安初萦?”孙氏喃喃自语说着。
她最害怕的灭顶之灾终于来了,那种悬空感终于消失,落到地狱里。
“因为你做的事!”苏玄秋怒声说着,“是商哥儿的母亲害了你,但她人都己经死了,你依然要记恨于商哥……”
这是他最不能理解孙氏的,大容氏错了,但她拿命抵了过错。当年的事情也就到此为止了。
孙氏却依然不依不饶,这些年来,她虽然没有主动害过苏商,但冷淡之意却是溢于言表。
到这回事情,苏商都替安初萦遮掩了。正常人早该退下走人,孙氏依然不依不饶。只怕她心里也是想着,要是顺道毁了苏商的名声也好。
“难道我不该记恨吗?”孙氏大声说着,心中的愤怒委屈好像要暴发出来一般。
要不是大容氏害她,给她下药,她如何生不出孩子来。
大容氏把她害的这般惨,她为什么不记恨她的儿子。大容氏是死了,但也是解脱了。
她是活着,但这些年来她何曾好过。一个女人却生不出孩子,享受不到为人母的乐趣,还要天天为了子嗣烦,她受的苦是至死方休的。
“亲娘都死了,自己落得一身病痛,他都没有因此记恨你。”苏玄秋沉声说着,声音中除了愤怒还有失望。
“他一个几岁的孩子都晓得,冤家宜结不宜解,知道我们是一家人,日子总得过下去。你比他年长这么多,你都不懂得吗!!”
他到现在还记得,五岁的苏商站在他面前说这话的神情。
孙氏是有错,但孙氏也确实是被大容氏所害。苏玄秋不会因此休弃孙氏,不然孙氏就太可怜了。
若是纠结下去,这就是一个死循环。
日子总是要过下去的,非得记恨当年的恩怨,谁都无法好好生活。苏商选择的是放下,与孙氏的所有恩怨,只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他们仍然是亲密的一家,继续过日子。
但孙氏做不到,她依然记恨着,曾恨着大房,曾恨苏商,还有苏太君。
“一家人……”孙氏哭泣着,伤心欲决道,“对老爷来说,理国公府的人才是你的亲人,我……”
说什么冤家宜结不宜解,说什么一家人,苏家有人把她当成一家人过。
当年大容氏害她,她告于苏太君,苏太君是怎么处理的。只说她胡闹,让她忍下这口气。
也不怪苏太君如此,大容氏是她娘家亲侄女,她自然要偏袒的。
在理国公府那几年,她受了太多太多的气,苏玄秋还如此责怪她,可知她心中到底有多少委屈。
“理国公府有我父母、兄弟,不是我亲人是我什么人。”苏玄秋说着,声音中透着一抹绝望。
这些年来,他对孙氏的失望不是一次两次了,失望久了也就变成绝望。
不过感情上的绝望,并没有影响到生活中。不管怎么样,孙氏都不是孙惠姐那种蠢笨之人,能把家务事打理好。对外交际应酬上,也称上的是贤妻。
就像苏商说的,日子总是要过下去的。他既然不打算休了孙氏,那日子就要这样继续。
但是孙氏对理国公府的敌视,或者说对苏商的迁怒,是最让他生气的。
“不敬翁姑,位列七出之条。你与我母亲不和,我让你来状元府居住,每七日才去国公府一趟。”苏玄秋说着,“我己经做到如此地步,你依然觉得不满意。执意怨恨至此,那你要如何才满意,让我反了苏家,还是与苏家绝情断路!”
所谓投桃报李,苏太君对孙氏不好,他便把孙氏接出来,不让她们婆媳妇在一起,让孙氏免受婆婆的揉捏。同样的,孙氏也该回报他才对,苏太君再不好总是他亲娘,孙氏在理国公府受了再多的气,理国公府里住的都是他的嫡亲。
但这些年来,孙氏执意迁怒于苏商,对他冷淡无比。与理国公府众人更没有来往,苏太君是很过份,但是孙氏这个媳妇也从来没有尽过心。再看其他妯娌,与大房势同水火,与三房的舞阳县主勉强有点头之交。至于四房罗氏,彼此都当对方是透明人,话都不愿意说。
“我从来不敢如此想……”孙氏哭泣说着,“不管老爷怎么孝敬母亲,亲近兄弟,我都不曾有怨。就是哲哥儿,一直养在国公府这些年,与我这个嫡母从不亲近,我也是……”
夫妻本为一体,她也很想像其他媳妇那样与婆婆亲近,与妯娌交好。但是……那么多的恩怨,她心里那么多的委屈,如何放的下。
“既然如此,这个苏家媳妇你也没必要再做下去。”苏玄秋说着,声音也透出一抹疲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