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迦叶扫了薛柏清一眼,又坐了回去,既然他愿意找气受,那她就却之不恭了。
“谢阁老关心,我夜夜酣然入梦。倒是你,等会儿能吃得下席间的饭菜吗?”
薛柏清蹙眉,一字一顿,嗓音清冽:“子安毕竟曾为太傅,你做得太过了。”
许迦叶唇边扬起浅淡的笑意:“昔日之太傅,今时之罪臣。泥地里的东西,自然随便人踩。”
就如同当年的她。
薛柏清缓缓阖上眸子:“他有何罪?不过是受奸佞构陷。你若恨我,可以冲着我来。”
许迦叶被暗讽也不动怒,语气仍旧温和:“阁老虽是薛庭芝的堂弟,却还没有我了解他,他这个人最喜牵连。你位高权重,他如今不过一介白身,受我迁怒替你挡灾是应该的。”
薛柏清略一思量许迦叶的话,骤然睁开眼望向她:“他曾迁怒于你?”
薛庭芝曾官拜太傅,许迦叶自幼便是陛下的内侍,在御书房中因被牵连而受责罚并非意料之外的事。
许迦叶讶然:“如此大快人心之事,他竟未同你讲过?”
薛柏清语气急促:“他对你做了什么?”
许迦叶默然片刻,倒也不必如此迫不及待:“你回去问他吧。”
薛柏清自觉失态,收回看向许迦叶的目光,敛去了眸中神色。
气氛一时间陷入沉默。
就在此时,两个内侍快步走进来请大家赴宴,许迦叶没有理会薛柏清,顾自站了起来,带着秦安往正殿去了。
许迦叶来到位置上坐下,将画递给秦安:“妥帖收好。”
秦安小心地接过画卷,低声禀报方才得知的消息:“今日景王称病了。”
许迦叶微一颔首,表示自己知道了。约莫过了半刻钟,李砚辞着一身织金云纹玄色蟒袍驾临入席,众臣皆起身行礼,李砚辞令众人平身,刘采高声宣布宴会开始。
先是君王赐酒,许迦叶接过由刘采亲自奉上的酒,垂眸打量了一眼,不由眉头轻蹙,视线扫过为其余大臣奉酒的宫人们手中的酒杯,轻声道:“陛下穷困至此?”
刘采不禁汗流浃背:“陛下这是担心您的身子呢。”
许迦叶也不为难他,随手将装着鹿梨浆的斗彩酒杯放到一边,示意他可以回去了。
哪怕用茶来糊弄她呢?
李砚辞在御座上遥遥注视,见许迦叶没有要喝的意思,对快步走回来的刘采道:“她生气了?”
刘采忙道:“未曾,想必督主心中也感念陛下记挂着她。”
李砚辞斜睨刘采一眼,他又不是没长眼睛,用不着他诓他。
李砚辞举杯邀群臣共饮,看见许迦叶端起酒杯抿了一口,这才满意,鹿梨浆与许迦叶夏日极爱喝的赤露饮味道相似,他又榨取调制了数次,必能讨得她喜欢。
许迦叶低垂着眼睫将酒杯放下,真难喝,她记得前朝有个下场不怎么好的权宦最喜鹿梨浆,这是在敲打她?
筚篥演奏的《万寿永无疆》响起,宫人们有序地上菜。
许迦叶瞥了一眼菜色,好几样是她平日里格外钟爱的,今天却没什么胃口,她随意夹了一筷子送到嘴里,百无聊赖地看起了舞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