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惜时被人抬上了一辆马车,那个时候她还保持着清醒的意识,找人要来了伤药和干净的棉布,直到处理好自己的伤口,又独自在车内换了套干净的衣衫,她才浅浅睡了过去。
是的,她不敢沉睡,不是绝对安全的环境,她时刻警惕着女子身份被人发现,何况她此刻还有伤在身。
马车摇摇晃晃,白惜时眼皮沉沉,过了一会,她感觉到车帘被掀开了一个角,有人走了进来,伸手在她的额头上探了探,继而又走了出去。
元盛跳下马车,神色有些担忧,解衍很快跟了上来,“怎么了?”
“厂督好像起了烧,这次来的急就带了些伤药,队伍里唯一会医的眼下也在指挥使那边。”
“我去看看。”
解衍是会一些浅显医术的,小时候妹妹体弱,那时候养父母又相继离开,他担忧不是次次都能顺利请到医师,便跟着学了些皮毛。
叫停马夫,抬腿跨入车内,一入眼便看见那个躺在厚毯上的安静之人,厂督鲜少有这般不声不响的时候,脸色不再是刚遇见的苍白,现下泛着微红,鬓角也沁出几滴汗珠。
看来确实是起烧了。
知道他睡觉一向不喜人打扰,解衍轻手轻脚走了过去,见白惜时一只胳膊探在被外,似乎是觉得热,本想替他将手臂塞回去,恰好发现袒露在外的半截手腕,解衍没多想,顺其自然搭了上去。
起先男子神色平静,很快,两道俊朗的眉毛慢慢聚拢,像是确认般,加重了两分指尖压脉的力道。
但就是这细微的变化,毯上之人一动,眼见马上便要醒过来,解衍恍然撤回手,稳住心神,拿起旁边的一块冰帕。
很快,白惜时便睁开了眼,瞳孔聚焦在解衍身上,“你为何会在马车里?”
语气里隐隐含着防备。
解衍神色如常,将冰帕拧干,置于白惜时的额头,“元盛说厂督起烧了,弄了些雪水,让我给厂督冰敷。”
抬眼看了看头上的帕子,白惜时又垂眸,望了眼搁在被外的半只手,她睡得浅,模模糊糊中记得方才有人触碰过她的腕部。
解衍这时候露出浅笑,像是觉得新奇,“发现厂督睡觉不算老实,我便擅自做主,想替你将被子拉好,不想却搅扰了厂督休息。”
虽没有完全打消疑虑,但解衍的举动合理,那笑模样也确实让她卸下不少防备。况且一直揪着这看些似细枝末节之事不放,也怕另外引人生疑。
因而只点点头,白惜时又重新阖上了眼,“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这里不需要你,出去吧。”
“是。”
解衍撩起衣摆,阔步走下马车,就像是方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路过元盛还和他简要探讨了厂督眼下的病情。
“应该就是伤口重新裂开加之受寒引起的热症,一会给厂督煎些蒲公英水服下,想必就能慢慢消退下去。”
“那便好。”元盛听完舒了口气,立即吩咐人去找药材煎水,又转头问道:“真的不需再去请大夫过来看看?”
联想到厂督之前受伤醉酒,似乎都是只允许孟姑姑一个人近身,解衍没有犹豫,“不用。”
直到周围人都散去,解衍独自行走在雪中,被隆冬的寒风一吹,才后知后觉在心中掀起方才被强行按下去的波澜。
厂督的脉象……有些奇怪,一般男子的脉象沉实有力,但厂督的,却偏柔和滑利,倒是与女子的脉象更吻合一些。
不过厂督自小便是内宦,肾气不足,他又从未给官宦把过脉,因此一时间倒不好界定。
可只要一想到厂督哪怕有那么一点点可能是个女子,解衍不知道为什么,内心……竟有些难以平静。
真的,有那种可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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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惜时身体底子一向不错,在床上躺了几日后便退了烧,伤口重新愈合,人也逐渐精神起来。
听闻滕烈也没有了性命之忧,只不过内伤、腿伤严重,估摸着还得恢复一阵时日。
白惜时回来后最关心的,当然还是定国公谋反之事,索性东厂消息递出的及时,前方将士均有所准备,叛军一行眼下被拦截在了裕丰关,并未如当初预想的那般长驱直入,直杀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