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平稳地行驶着,从喧哗的市区离开后,其他声音就十分微弱了。
多德在把祝尧叫上来之后并没有跟他说话,似乎只是单纯的要捎他一程。但是——全校除了亚娜没有人知道他住在哪里,并且多德从始至终没有问过他要去哪。
他透过帘子的缝隙去看,这里已经远离城区,路边是成片的杂草。
记下标志性的东西后他不经意地说:“早就听说亚马蒂斯家族是几百年的大家族啦,没想到就连马车都如此精致,我还是第一次坐这样的马车呢。”
多德瞥一眼不停打量马车内部装饰的祝尧,生怕他在上面扣下来一块宝石拿去卖。
“当然了,整个约撒尔再也找不出来一个比亚马蒂斯家更有财富的家族了,若是鼎盛时期的斯科特家族还能勉强媲美,不过现在他们家只剩下寥寥的两三个人,早就破败了。”多德谈起这个神色飞扬,甚至忘了祝尧是自己特别讨厌的模仿怪。
是的,模仿怪。多德认为祝尧跟自己长相相似完全就是因为他刻意模仿自己的容貌,为此也许他在家里要不停地修整眉毛,涂画脂粉。
但是令人苦恼的是,在马车里,如此近的距离下,他甚至看不到一点脂粉浮起来的影子,反而那不见毛孔的脸上分布着一层细小可爱的绒毛。
祝尧了然,他又苦恼地说:“但是这么厉害的家族,它的徽章为什么是那么危险的蛇呢?还是半条。虽然蔷薇很好看,但是和蛇缠在一起好奇怪啊。”
说到这个,多德挠了挠脑袋,“我也挺奇怪的,但是百年来亚马蒂斯始终用着这个徽章。”
祝尧换了个说法:“我听说有名的家族甚至会用家徽来印制金币,能够代表家族成员的身份。”
“是的!”多德骄傲地仰起头,“不过那些金币几十年前就不流通了,只有少数存在于世,就连家族里拥有蔷薇金币的都屈指可数。”
“那么谁会拥有它呢?”祝尧喃喃自语。
“你说什么?”多德问。
温莎尔一直端坐着打量祝尧,她坐在最里侧,在多德滔滔不绝地跟祝尧交谈的时候,她发现这个男孩艳羡的语气和他眼底的表情完全不符,那双黑色眼睛里满是探究。
温莎尔皱眉:“多德,住嘴!”
多德哀怨地看过来,他对姐姐在外人面前老是呵斥他这一点不太满意,但是他又不得不听温莎尔的话,因为母亲说,温莎尔长了一个灵活的脑袋。祝尧知道已经无法在他们嘴里再知道什么有用的信息了,他看看日色,想找个机会下车,以马车的速度,再远一些,他可能就赶不上铁铺的工作了。
那个头发花白的打铁匠一定会对他的迟到不停地啰嗦。
“小姐——”马夫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温莎尔挑起帘子,外面是弯曲的小道,她缓缓转过头来,对着祝尧温温柔地笑着说:“实在是不好意思,我忘记今日有一场宴会需要赴约。”
她满含歉意:“我该在多德邀请你的时候就想起这件事的,但是现在时间要来不及了,只能麻烦你在这里下车。”
她嘴上说着道歉的话,但是语气非常坚决,没有丝毫转圜余地,如果不是祝尧一开始就存了别种心思的话,一定会被他们这种姿态高傲的恶作剧伤害。
“啊……”祝尧茫然的抬起头,“可是我对约撒尔太陌生了,”他往外看,为难地说:“这里应该怎么走回去呢?善良的温莎尔,多德,能麻烦你们送我到最近的铛铛车站吗?”
善良的少爷小姐们非常不善良的在荒野里扔下了可怜又无助的祝尧。
温莎尔放下帘子外面那个无助的身影就消失了,她调整坐姿,对多德说:“我已经陪你胡闹够了,对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不要花费太多心思。你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完成学业,讨家族开心,让父亲多关注你。”
多德片刻的喜悦消失的极快,他叹气:“可是菲尔德这个大哥太出色了,不仅仅是父亲喜欢他,就连家族里的那些老家伙们都对他青睐有加。”
温莎尔眼里浮现一丝狠厉,“我不相信我们两姐弟比不过一个菲尔德,再说了,我们还有母亲,她不会放任菲尔德爬到我们头顶的!”
荒凉的小道上,半人高的杂草让祝尧有种回到小镇上的错觉,只是如今他穿着学院的黑色制服,比以前神气太多。
祝尧伸手从领口里拽出小牛角挂坠,摩挲两下:“利坦维,不知道你在小镇怎么样,约撒尔的日子实在不太轻松,我怀念我们一起喂小马的日子了。”
华盖马车消失在视野里,祝尧从怀里拿出那枚金币。
它到底代表着什么?难道他的父亲真是亚马蒂斯家的某个人,他的母亲又是出于什么原因不得不在那样强大的一个家族里逃脱。
思绪被草丛里蹦出来的黑兔子打断,他呼出一口气,那些事情都可以留待日后再查探,当务之急他需要赶回老铁匠的铺子里。
祝尧提气,向着记下的方向大步奔去。老铁匠是约撒尔打铁的好手,经由他手下出来的武器数不胜数,但是他脾气古怪,一直孤身一人,老了之后腰直不起来,就雇佣祝尧为他打铁。
只是他总是挑剔祝尧的臂膀太过薄弱,直到后来祝尧有力的挥舞锤子的时候才停住他挑刺的嘴。
为了抄近路,祝尧钻了无数个草丛,身上沾满了刺刺球,他一边摘刺,一边推开铁匠铺的门。
这扇门日常是不关闭的,今天不知为何被合拢,祝尧神色有些忐忑,担心老铁匠又因为他迟到对他破口大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