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西带着国王的旨意赶到的时候,这场由教皇主导的暴动已经接近尾声了,城区里的人无一不被里恩监狱这里的炮声惊醒。
弗吉尼亚看着这个王宫侍卫长带领一队禁卫军抵达,有些惊讶似的说:“真是抱歉,居然惊动了奥兰治国王吗?”
莱西将手放在胸前行礼:“教宗大人,虽然教廷行事王廷不方便插手,但您在城区闹出这么大动静,国王不得不关心一下。”
“他是关心民众,还是关心我有没有死在刺客手里呢?”弗吉尼亚意味深长地问。
“当然是,两者皆有。毕竟教宗大人您是神在人间的行使,如果受到伤害,会引起信徒们恐慌。”
莱西向废墟一片的监狱看去,那里传来数道哀嚎声。
他看向教皇,弗吉尼亚侧身,微笑点头示意他可以过去。
他大跨步上前,看到骑士中领头的奥古斯特迟疑着停下脚步。
奥古斯特同样看到了他:“许久不见。”
莱西绷着下颌许久才说:“……奥古斯特大人。”
两人对立,一人穿着全副武装的盔甲,一人穿着精美的宫廷服饰,这样两个格格不入的人也曾在某些深夜喝到酩酊大醉,诉说内心的不甘与困顿。
王廷的禁卫军到来之后,骑士们再也没有理由处置监狱内的任何人。
刺客早已消失不见,教皇失望的坐上马车离开。奥古斯特守在那个洞口等待骑士们的回音。
得益于市政厅兢兢业业的工作成果,此时的下水道内已经归于平静,骑士们纷纷下去搜寻刺客的踪迹。
莱西与奥古斯特并肩而立,他偏头看向奥古斯特坚硬的侧脸。
“在王宫的职务还顺利吗?”奥古斯特先开口。
“挺好的。”莱西低声说,“只是有时候还会怀念在骑士团的日子。”奥古斯特拍拍莱西的肩膀,男人们之间是不需要太多抒情的话语的,他们往往一个动作与眼神就能明白对方心里在想着什么。
骑士们都是从小选拔培训,只有合格者才能进入骑士团,而莱西刚进入骑士团时,就跟在年龄稍长的奥古斯特手下。
他们一同训练,一同吃饭,年龄小的莱西因为受伤哭泣的时候就是奥古斯特安慰他,训练完不成受罚没有晚饭奥古斯特会为他偷偷留下面包在深夜递到他的床铺上。
“先生们——”
一道微弱的呼喊声从石板下传来。
“请不要在这种重要的时候巩固你们的兄弟情谊了,麻烦拯救一下还活着的人……”
莱西看向呼喊处,一条小腿在坚强的小幅度挥动,那黑色皮鞋实在太过亮眼。
“亚当斯伯爵!”莱西此行的目的还有一个,那就是务必保证亚当斯伯爵的安全,毕竟能在教廷的威压下还拼命拥护国王的权威的大臣实在是不多了。
他懊恼自己差点忘了这么个重要人物,将亚当斯伯爵从土里挖出来时,这个一向体面的伯爵再也维持不住他的优雅,泥水混杂着从他脸上流下。
他沮丧地说:“再也没有比一觉睡醒之后发现自己差点死掉更刺激的事情啦!”
奥古斯特毫无诚意地说:“我很抱歉伯爵大人。”
亚当斯摆摆手:“如果有一天能从教皇口中说出这句话就好了。”
奥古斯特合上嘴巴,三个人不约而同想到,那一天可能遥远到永远不会到来。
“没有监狱了,我大概就不用服刑了吧?”亚当斯伯爵捋了一把早已经塌陷的头发象征性的询问。
“当然。现在已经是第二天了,您将在今天出狱。”
至于狱长,大概被埋在某个不知名地方,等人们将他挖出来又是很久的事了。莱西通知亚当斯伯爵的妻子将他接回家,他的儿子抱着父亲哭得不能自已。
搜寻还在继续,莱西向奥古斯特脱帽致敬后就回到王宫复命。宫殿内,奥兰治国王身着睡袍,看着外面渐渐停歇的雨揉着额角问:“有探查到今晚的刺客是哪方势力吗?是异教徒还是那些号称潜伏百年的复国者?”
“没有。”莱西跪在大理石地板上,直起身,“但是从教皇的反应来看,他认为是陛下您的手段。”
许久,奥兰治国王才自嘲一笑说:“随他吧,他愿意这么认为至少是还把我当作对手看待,这是一件不赖的事不是吗。”
“……”
无声的静寂在君臣之间流淌,奥兰治国王靠着窗台看那片在风雨来临前就被侍女们遮盖保护起来的玫瑰园。
今夜的风雨因为这些庇护被挡在外面,当清晨的太阳出来,它们依旧娇艳欲滴。
“你去看一看路德维希吧,他今晚被雷声惊醒许多次,会想有一个人在身边陪陪他。”
奥兰治国王俯视这个跪着的侍卫长,他最开始将他调离路德维希身边时,两个孩子抱着哭泣,不愿分离彼此。但现在,莱西已经成为王宫里最出色的侍卫长,路德维希也慢慢长大了。
莱西抬起头,灰色的眼睛起了波澜,俯下身道:“……是。”
国王的身影离开,莱西来到窗前看了一眼玫瑰园,便朝着路德维希的宫殿走去。
纱幔之中,一道身影静静坐着。夜晚的风吹拂进来,带来了凉爽与侍卫长。
“莱西,我听到大炮的声音。”
莱西走上前几步,跪坐在床榻边:“里恩监狱发生了一点意外,已经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