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间新闻发布了红色高温预警信号,挂在厨房窗口的温度计红色的液体已经逼近了四十,街上连扇风的大妈阿叔都不见踪影。孙走出家门的时候,那只黑猫正趴在门口的栏杆上,树荫在它身上投映出姜黄色的花斑。
“我该做的都做了。”孙喃喃道,“你非要召唤滔天大浪,我又如何能阻止你?”
那黑猫不说话,懒洋洋的眼神让孙读不出意头。看来就连末日的凶兆都无法抵抗这夏日的高温。
漆黑的殡车停在路边,父亲已经坐在了副驾驶位正在和司机商讨着墓葬的事宜,司机根本就不管墓地的事,听的话左耳进右耳出。冬天站在车尾穿着一套墨黑色的羽绒服,神色紧张地看着她。
“这天气穿羽绒服?”孙问。
“里面的羽绒都掉出来了,剩个皮套而已……”冬天回答,“这是我能找到的唯一一件全黑的衣服了。”
“上车。”
殡车的规格很小,还坏了空调,吹出来的风比外面的还热。父亲把他们下血本一千多块买回来的白玉骨灰盅交给了孙,上面用鎏金刻字:
“昔者庄周梦为胡蝶,栩栩然胡蝶也,自喻适志与,不知周也。俄然觉,则蘧蘧然周也。不知周之梦为胡蝶与,胡蝶之梦为周与?周与胡蝶,则必有分矣。此之谓物化。”
他们的车一路驶出了市中心。高楼大厦逐渐被红砖土瓦所取代,象征着前沿科技的玻璃墙和线条性建筑风也变成了实用性至上的不锈钢防盗网和塑料遮雨棚,墙上的横幅都是上世纪的遗留物宣传着早已过时的政策,就连树木越来越低矮,司机说绕点路走市郊,但父亲坚持要走高架省时间。
高架上塞车严重,他们很快都被一望无尽的车流包围了,往他们目的地前进的速度也从龟速恶化成了停滞。导航的机械音告诉他们前方八公里处有事故,一台电动车的电池在持续的高温中爆炸了,没有造成人员伤亡可那辆车就搁在了原地,遇上早高峰塞车更是火上浇油。
冬天长手长腿坐在副驾驶后面浑身不自在,四肢都不知道搁哪儿,手不停地抚弄他今早出门前特意梳的头。他昨天还在街边淘了瓶廉价香水,这可惜今早赶着出门都忘了用,只好用随身带着的花露水代替。他很紧张,这是他第一次和女孩子出门,他也不确定这算是约会还是公务,他一心只想着留下个好印象。
他斜眼看坐在他旁边的孙。孙穿着一套单薄的帆布西装,西装外套的下面是一件白色带领衬衣。她坐姿挺直,两手抱着坐在自己大腿上的白玉骨灰盅,眼睛眺望窗外的万里无云的天空。瘦削的侧脸凸显了五官的尖锐,冬天竟然能在她眼神里读出来一些她从未在学校里流露出来的情绪:一种伤感的向往,亦或是知道结局后的坦荡。
车子停在原地不动的时候就算四扇窗都拉下来,内里的空气也异常闷热,后座的两人很快就汗流浃背,孙来回扯自己衣领扇风,露出自己细长的的脖子和锁骨,还有锁骨以下的肌肤暗示着什么更为感性的花园,看得冬天眼睛都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