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问方才说话之人是谁,因为无人答复了,刘暮舟只能冲着南边拱了拱手,权当谢过。
但这一步便过千山万水,倒也着实省了许多事儿。
“罗家店?”少年望着前方,叫什么店什么店的地方多的是,但凡这么叫的,必定是有住店的地方。
天色已晚,刘暮舟长这么大只知道自己是在神水国蛟州飞峡县,却从来不知道神水国之外有什么,事实上他就连蛟州在神水国的哪个方位都不知道。
与其像个无头苍蝇似的乱闯,倒不如先去前方罗家店打听一番,也好知道往后要往哪儿走去。
若是能寻到个住处,那枚药丸子,倒是可以吃下去了。
从小到大,老好人一直在教刘暮舟沉稳,遇事不能着急,先试着往前走,站稳了再想着回头看。
这两三年来孤身一人活着,他也一直是这样做的。
大步上前,走了不足一里,在绕过一棵歪脖子柳树之后便瞧见不远处的亮光,看模样是一处夯土院子,走近时也瞧见了门前悬挂的幌子,可以住宿。
方圆几里,好像就这一处地方可以打听,于是刘暮舟先从那块儿玉佩里面取出百十个铜钱装入包袱,这才迈步往院子走去。
一进大门,刚想瞧瞧店家在何处,但冷不丁一转头,却见左手边一间屋子开了个大窗户,窗前挂着两只大灯笼,有个穿着红衣的美妇人伏着身子双手托腮,笑盈盈望着刘暮舟,开口之时声音酥脆:“少年郎,住店?”
刘暮舟转头望去,冷不丁一眼便瞅见低垂领口当中大团雪白,于是赶忙将眼睛抬起来。
生平第一次见着如此光景,十四岁的少年免不得心中怦怦跳,但几息之后却又恢复如初。
刘暮舟抬头望着那美妇人,点头道:“要住店,可我带的钱不多,不知道能不能住得起。”
美妇人闻言一乐,笑得咯咯的,某些地方也在抖动。看见那少年不知趣,便也觉得索然无味,于是直起身子挑下一只灯笼,便往外走便说道:“这罗家店荒僻的紧,我是没指望来什么富家翁。”
说着便到了几步之外,一闪门前。
“小屋子够摆一张床,洗涮什么的那边儿有井,起夜的话,茅坑在西北角。就这模样,一夜二十文,多加十文钱管两餐疙瘩汤。”
刘暮舟闻言,心说倒也不贵,北峡镇的客栈一夜至少也要八十,还不管饭。往前走了几步,靠近妇人之时却冷不丁的听见身边有喘气声音,可在此之前刘暮舟连脚步声都没听到!
少年猛的转头,仔细看了一圈儿,却连人影都没瞧见。
美妇人微微一笑,将门推开,轻声道:“吃点儿什么吗?”
刘暮舟脸上没有什么变化,可心中却惊骇无比,因为他明明听到了有人喘息的声音,甚至能感受的到那道看不见的身影在自己身上磨蹭。
又转头看了一眼美妇人,少年笑着点头:“很便宜了,多谢店主。赶路一天,我有些乏了,若再没什么事,我就先歇着了?”
美妇人神色微变,却很快换做笑脸,点头道:“你先进去瞅瞅,不着急。”
刘暮舟只得站在门口看了一眼,虽说屋子小,却有一扇窗户。
可就在他进门之时,只觉得一股子刺骨寒风扑面而来,他不禁打了个哆嗦。
但此时美妇人又一弯腰去整理床铺,这次弯的更狠,只要刘暮舟愿意,乍泄春光便可一览无余,但少年人将视线转去了墙壁之上。
妇人以余光瞥向少年,嘴唇微微颤抖,却深吸一口气,重新低下头来。
直起身后,妇人言道:“那小客官就早些休息吧,我先走了,有事儿招呼一声便是。”
刘暮舟这才转头,女店家也扭动腰肢往外走去。
刘暮舟正要长舒一口气,却冷不丁瞧见,那女店家裙摆之下,竟是有一根毛茸茸的东西,赤色,像是……像是尾巴!
待女店家出门,刘暮舟赶忙上前一把关上门,额头之上的汗珠子,却怎么也止不住了。
他只是想起小时候听宋伯讲的妖魅故事,修行不到家的山精野怪能幻化人形,却总会漏下些什么。孤魂野鬼常人是看不到的,但能贴在人身上吸食人的阳气!
刘暮舟嘴角一扯,心中暗自呢喃:“运气真就能这么差?不行,留着早晚被人打牙祭,跑了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转头望向窗户,刘暮舟根本没多做思量,轻轻将窗户推开,钻出去就往北跑。可是少年哪里知道,此时此刻另外一间屋子,女店主伸手揉着尾巴,笑意满满。而女店主也不知道,少年离去路上,来了个青年。
月黑风高,刘暮舟也不知道路在何方,只能埋头往北跑去,却一个不留神,与个青年人撞了个满怀。
刘暮舟明明能听得见几十丈外的微弱呼吸声音,明明在这漆黑夜晚也能看清楚树下的蛛网,可他就是没瞧见拦在路中间的青年。
他哪里知道面前之人到底是人是鬼,定下心神之后,便一把抽出了柴刀,微微弓着身子,随时准备扑杀。
青年见状,嘴角一扯,骂道:“你个臭不要脸的玩意儿,我眼睁睁看着你从窗户跑出来,想逃房钱是吗?还敢跟我拔刀?”
刘暮舟一愣,还没闹明白怎么回事,便觉得手臂一吃痛,稀里糊涂的就被人将双臂背了过,又觉得身子一轻,那胡子拉碴的挎刀青年已然将他两只手抓住,拎鸡崽儿似的提着往罗家店去。
青年骂骂咧咧:“这荒郊野岭有个客栈不容易,人家一年挣多少钱?你这不要脸的,翻窗户跑?得亏是让我碰见了,否则真让你这不学好的混账玩意儿得逞了。”
刘暮舟终于明白怎么回事了,可那罗家店是万万不敢再去了,他只得沉声说道:“这位大哥,真去不得。那店主多半是个妖精,有条毛茸茸的尾巴。大概还是有鬼的,千万去不得!”
哪成想青年呵呵一笑,骂道:“满嘴跑马车,你丫别是个说书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