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重的雪还在下。
越离被强大的灵力摁到地上站不起来,他本能生出几分对恐怖力量的畏惧,脑海中迅速思索,雪歌宗并没有向九州发出任何的书信。
这么些年越安一直被秘密养在宗门内,绝不可能会被知晓。
这位南澈仙尊是如何精准找到这儿的,还破了他的幻境?
传言不是说,南澈仙尊根本不在意这些赝品吗?
怎么会?
越离张口想说什么,像越离待小弟子那般,南澈不在意地上蝼蚁发出的言语,越离已经没了气息。
他走向喜红的轿,瞧见了轿子里的人。
这张脸和百年前的那人生得一模一样,乌眸清润,唇色浅淡,眉心微微颦起,连拢着的三分病色都模仿得恰到好处。
唯一的区别是,这人的眼尾多出了一颗红色的泪痣。
他穿着繁琐的婚服,领口已经被剑气划开了,两片凸起的锁骨在冰天雪地里冻出了红。
好似...一捧脆弱的雪。
和他的怀安像极了,该说...不愧是用秘境里的神器后天炼制出的复制品吗?
南澈从储物袋里取出白色披风,扔在怀安身上,“罩着,跟上。”
言语极为冷淡。
这件披风没有南澈的味道,想来也不是他的衣服,怀安老实的裹好披风,跟上南澈,踏出幻境前,怀安回头看了一眼睁着眼睛死不瞑目的越离。
他感到了一股强烈的怨气。
前方南澈顿住脚步,目光看过来,怔愣的怀安立刻跟上,南澈的步子没有要等他的意思,怀安跟得有些吃力。他的额头沁出微薄寒意,唇间的胭脂化开,尾巴一样坠在南澈身后,一深一浅的脚印蜿蜒,怀安小声开口,“仙尊,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南澈猛然扭头,他的眼尾多出猩红的意味,死死的盯着怀安,无数的情绪翻涌,突兀问,“你是谁?”
南澈眼里的偏执和癫狂几欲灼伤怀安。
怀安想起这些年听到的见闻,南澈一直都在找他,找得多了,失望得多了,那些复制品看多了,南澈渐渐什么都不信了。
按照雪歌宗宗主的说话,他这具身体确实是从秘境里求来的,样貌一早被雕刻好。
在所有人眼里,怀安也不过是一个复制品罢了,只是在神力的加持下,这个复制品已经到了以假乱真的地步。
怀安的喉间泛起痒意,他捂唇轻咳,目光平和,“如仙尊所见,在下是借助神器降生的仿制品,唯一存活的价值只有取悦您,得您庇佑,供雪歌宗攀附。”
南澈的手指陷入自己的掌心,生生剜烂了掌心的皮肉,“南怀的墓在皇陵里,你要去看他吗?”
“嗯?”怀安神色茫然,“南怀是?”
怀安的神色不似作假,南澈的眸在顷刻间沾染暴虐,眼前的人不是怀安,那也没有必要顶着这样一张脸活下去。
透骨的寒意浸润怀安的身子,无数看不见的丝线将他束缚,他咳出凄红的血。
南澈的手微顿。
分明之前那么多人顶着怀安的那张脸死在他面前,他没有半分怜悯,有的只有愤怒。
他们怎敢这样玷污怀安。
一想到那些人用着怀安的脸,他就想把那些人抽筋扒皮,让他们再也无法见到天光。
可此刻,他面对这个明摆是为爬他床的防制品,心脏居然生出钝痛感。
秘境里拿到的简言在南澈脑海中浮现。【上界渡劫仙】
【下界伪故人】
【情字难得解】
【无情杀妻道】
按照简言指引,越安便是他要杀妻证道的人。
修仙讲究因果。
他此刻若违背天道布的因果强行杀了越安,便是乱了天道定的劫数。
灰蒙蒙的天际泛起紫色的惊雷,朝着南澈的方向奔涌而来。
南澈与滚滚天雷相对,他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天雷没有劈下来。
怀安的视野里是猩红一片,他的眼睛、耳朵都流了血,映衬着苍白的面容有些许恐怖。
他以为自己要死在这里了。
左右系统还会将他再刷新,也不是什么大事情。
但很意外,南澈居然停了手,怀安感觉到那些捆绑自己的丝线短暂的变得柔和,他断裂的经脉被重新粗暴的接在一起。
血色的视线恢复清明,南澈站在他两米开外的位置,“跟我回九州。”
怀安点头。
他不知道南澈为何改变主意,但南澈不杀他,总归是好的,虽说系统能将他复活,但死亡的感觉并不好受。
很快,怀安发现一个问题。
越离的飞舟一开始就没想往九州去,行驶的路线和九州在相反的方向,此刻回九州怕是要御剑。但怀安那点微弱的灵力,根本不足以支撑他御剑。
南澈已经踩在了剑上,突然感觉到一只手轻轻的扯了扯他的衣角,“南澈,我不会御剑...你能带我吗?”
怀安的声音有些虚弱,带着他不自知的软。
坐上仙尊只位后,南澈已经许久不曾听过别人这样叫过他。
怀安的头低垂,脸上带着不好意思的笑,柔白的脖颈和亲手的脊背合成漂亮的剪影。
南澈的眼神微沉,他捏住怀安的后颈。
下一瞬,怀安口中惊呼。
南澈带他到了空中,徒然升高的恐惧感让怀安感到晕眩,他的双脚没有踩在剑上,而是腾空。
全身唯一的借力点只有南澈掐着他后颈的那只手。
他惊慌抱住南澈的腰,声音发颤,“南澈,我恐高。”
“松手,否则将你丢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