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渠司李仲昌又提出来一项新建议,导引黄河水北入六塔河,使黄河水流归横陇故道。
欧阳修当即上书驳议,他的《论修河第二状》指出贾、李二说都不足采用,认为除了当前不具备充分修河的条件之外,贾昌朝“言故道者未详利害之源”,李仲昌“述六塔者近乎欺罔之说”,并且再次提出自己的治河主张,简单易行且持久:“臣请选知水利之臣,就其下流,求其入海之路而浚之。不然,下流梗涩,则终虞上决,为患无涯。”
然而,由于宰相文彦博、富弼支持李仲昌的主张,就在欧阳修出使契丹期间,仁宗下令兴工,一场人为的黄河水患开始酝酿爆发。
欧阳修返朝途中,见河北正集中民力开修六塔河,他焦虑万分,赶紧上奏《论修河第三状》,认为开修六塔河口,回水入横陇故道,一旦决堤,后果不堪设想,最终倒霉的还是当地百姓。
他请求仁宗速罢六塔之役。
此外,又根据这次奉使往来河北实地调查的结果,提议治理黄河应以强堤固坝和不影响河道过水为原则。
可惜仁宗、富弼一意孤行,六塔河工程终于全面施工。
转过年来,四月,商胡决口堵塞,黄河水向北流入六塔河。由于六塔河河道狭窄,不能容纳河水流量,当天上,商胡重新决口,数千里河北大地顿时被河水吞噬,数百万河北百姓葬身洪波。在黄河祸患史上写下新的悲惨的一页。在付出了极其惨重的代价之后,人们才认识到欧阳修的先见之明。
京师大雨不止,洪水冲决城门,毁坏官衙民房,浸淹社稷坛,街市水波浩渺,人畜死亡不计其数。幸存者乘坐木筏露宿街头,老幼拥挤,狼狈不堪。至于黄河流域,洪流滚滚,吞噬着田野村落,平民百姓蒙受的苦难,更是难以形容。
六月二十九日,仁宗被迫颁发诏书,允许百官上书言事。
诏书中说道:
“本年的大雨降下灾祸,洪水泛滥成灾,殃及两岸百姓,都是朕的不智,此乃天意所谴责,朕命朝廷内外密封陈述时政缺失,不要有顾忌。”
在仁宗看来,雨水成灾,出自上天谴告,因此不得不下“罪己诏”,允许文武臣僚无所忌讳地批评朝政过失。
暴雨一直下到七月。
欧阳修家宅地势低洼,被洪水浸淹,几番仓皇迁徙,处境十分狼狈。他在写给朋友赵概的信中说道:某为水所淹,仓皇中搬家来唐书局,又为皇城司所逐,一家惶惶,不知所之。欲却且还旧居,白日屋下,夜间上筏子露宿。人生之穷,一至于此!
此等天气异象非同小可,当是上天的警告,再不纠偏,恐怕以后的灾祸就不仅仅是水患而已了。
宰相文彦博、富弼等人连夜紧急商议,趁仁宗颁发罪己诏的忌讳,劝他确立皇储,以安抚天下人心。
由于事前没有与枢密院协商,枢密使王德用心怀不满,他冷冷地哼了一声:“将我这尊菩萨置于何地!”
有人把这话告诉欧阳修,欧阳修不以为然,说:“这个老衙官,他知道个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