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李相夷打着哈欠回到莲花楼,抬眼看见正站在李莲花对面的乔婉娩的时候,他才想起自己忘记了什么。
现在逃跑还来得及吗?
李莲花眼眶通红,泪痕顺着他的脸颊蜿蜒而下。但他面上却是带笑的,想来应该是与乔婉娩解开了心结。他见李相夷回来,下意识抬眼看了过来。乔婉娩似乎也听到了背后的响动,正朝他这边回头。
李相夷心下一惊,面具早被他摘了,乔婉娩可能认不出十年后的李莲花,但他这可是实打实的,不能在这被认出来啊!
跑!
他打定主意,转身就要逃离这里。可惜还是慢了一步,乔婉娩早在李相夷回来的时候就觉察到他了。
“这位是……”
乔婉娩想的很简单,李相夷没有兄弟姊妹,这位可能是友人,或者是结伴而行的同伴。
但她还是太天真了。
李相夷僵硬着身体不敢动弹,内心在转身与逃跑上纠结不已。李莲花叹了一口气,朗声道:“别躲了。”
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
李相夷内心天人交战,最后还是接受了现状。他在乔婉娩探究的目光中慢慢转身,露出那张与乔婉娩记忆中的少年郎一模一样的脸庞。
李相夷踌躇着,开口叫她:“阿娩……”
乔婉娩:?
她原本因为解开心结而轻松起来的心情在这一瞬间崩塌了。
可能,崩塌的不只是心情。
李莲花再次叹了一口气,干脆走过去,把李相夷拉过来,两人站在一起,面庞竟有八分相似。外人乍看之下还会以为是哪家兄弟呢。
李莲花指着自己,“我是李相夷。”乔婉娩愣愣地点头,“啊。”
又指着他旁边的少年,“这也是李相夷。”
“啊?”
乔婉娩过去数十年的人生观彻底宣告崩塌。她不可置信地看看明显还是十年前,少年意气的李相夷。又看看他身旁这个,淡雅如水的李莲花。
最后还是迟疑片刻,抬脚走到了两人跟前。伸手,轻轻捏了一把李相夷的脸。
又软又温热。
乔婉娩震惊地看着自己的手,这居然不是梦??!!
李相夷干脆展开双臂,在她跟前转了一圈,道:“我是真的李相夷。”
李莲花接他的话,“我也是真的李相夷。”
于是事情发展成现在这个样子。
三人对坐桌前,狐狸精爬在桌下。
李莲花与李相夷坐在一边,对面坐着仍然一脸凌乱的乔婉娩。二人一通费劲口舌的解释下来,让她勉强接受了现状。
李莲花倒了壶热茶推到乔婉娩跟前,“尝尝,我新买的。”
她手上拿起茶杯,还愣愣地看着面前二人,显然需要时间接受现状。李相夷思来想去也弄不明白她为什么能找来。
明明毒没下,李莲花和他也没动扬州慢。甚至面都没露几次。
他开口问道:“阿娩,你怎么找过来的?”
乔婉娩回过神来,道:“我看到药糖上系绳子的方法,也听到了角丽谯说的那些话。”早在李莲花与李相夷赶到之前,角丽谯就来了。她带的人杀光了侍女,还把乔婉娩逼到院子里的角落,虽然没伤到分毫,角丽谯却告诉她,李相夷还活着。
可角丽谯话音刚落,笛飞声便从天而降,将她擒住。还回手一掌劈晕了乔婉娩。
再然后,便是她在卧房里醒来,对上肖紫衿焦急的面庞。
这一切种种,总能让她想到另一个人。乔婉娩思绪翻涌,刚刚醒来又头疼不已。在送走了肖紫衿后,想起了李莲花的话,便将那包药糖翻了出来。
也看到了绳结。
乔婉娩心头一热,立刻从小青峰上赶来了。
李相夷听到最后却陷入了沉思。
绳结确实是他的疏忽,但说到底这还不足以让乔婉娩有疑心能找过来。是角丽谯的那番话?
李相夷沉着脸思索良久,最后却无疾而终。乔婉娩身体刚醒来那会很虚弱,笛飞声那一掌下手不知轻重。服下的汤药也在这时候见了效,慢慢困倦起来。
于是她站起,向两人告了别。
心结解开,虽然身体上的伤仍在隐隐作痛,但心底那一块地方已然一片清明。浑身透着轻松。
走之前,李莲花告诉她,“李相夷已经成为过去了。阿娩,你要为自己而活。”
李相夷抱剑站在一旁,冲她点了点头。
乔婉娩看着眼前这个,已经不再同记忆中那个桀骜少年郎的人。忽然笑了出来。
平日里温婉,甚至因为喘症而显得有些病弱的她,第一次在李相夷面前露出了释怀,又张扬肆意的笑。
“我会的。”
乔婉娩从来都不是只会倚靠别人的菟丝花。
她转身离去,月光洋洋铺下,为脚下的道路照出一片清明来。如同乔婉娩执剑的背影一般,坚韧,又顽强。李相夷拍拍李莲花的肩膀,“回去吧,别在这傻站着了。”
李莲花轻轻应下,呼唤着不远处的狐狸精。它甩着尾巴颠颠跑了回来,钻回了自己窝里。
李相夷歪头去看,问道:“你为什么要起这个名字?”
“什么?”
他抬手指着狐狸精,“这名字乍一听挺让人误会的。”
李莲花走进屋里,一边关着窗户,道:“之前莲花楼还没建好的时候,我在渔村。每天都跟渔民一起出去打鱼回来做饭吃。”
“狐狸精那时候又瘦又小,闻到烤鱼的味道跑到我这,在我脚边叫唤,想讨口饭吃。”
李莲花说着,哼笑一声,“我就心软给了那么一次,这小家伙就赖上我了。可不跟狐狸精一样吗。”
山脚下风大,李莲花关完了窗户,又去关门。可这门刚关到一半,门缝里突然伸进一只大手,毫不客气地推开了门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