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营帐

2个月前 作者: 流浪的狸猫

马车行进得很稳,几乎感觉不到明显颠簸,姜暖低眉敛目,眼睛盯着自己的手指头发呆。

她从来没有像此刻这样,迫切想要拥有一项超能力。隐身,遁地,哪怕是灵魂出窍也行,都好过和这样一个散发着超强黑色低气压的人共处狭窄一室。

呜呜呜,好难受。

她在心里无声哭泣,目光已经快把手指头和附近衣料盯出洞了。

“你——发什么呆呢?”对面飘来他豺狼般低沉的声音,冷傲中透着淡淡的威胁,还有不满。

就好像她若是回答不好,便会被他用利牙咬破喉咙,狠狠地撕扯。

“想、想扶苏了……”她垂着睫毛低低回道。

不是在撒谎,扶苏确实刚刚闪过她脑海。他在殿外哭喊着的嗓音,令她心头一阵揪痛。

“王上,”她忽然抬起眼睛,“能、能让人将一样东西快马送回宫里给扶苏吗?他刚刚哭闹得厉害,妾怕他睡不好觉,明日更没精神上课——”

说罢,都没来得及观察秦王的表情,就从袖口里扯出一块缭绕着馨香的手帕:“若是有笔墨就更好了。”

秦王神色复杂盯她看了一会儿,拉开窗格,对着外面人吩咐了一句,很快,就有笔墨从窗户递进来。

姜暖急忙倾身接过,很狗腿子地道了句“谢大王”,便将手帕在膝盖上平铺开,笔尖沾上墨汁,小心又卖力地画了一颗硕大的五角星。

以往睡觉前,她都会在扶苏额头上画这样一颗星星,画完后他便会满足地闭上眼睛,很快进入梦乡。

她画的时候,唇角不自觉漾开笑纹,两只小梨涡甜甜的,像浮在涟漪中般若隐若现。

秦王默默凝视着她,眼中闪过更加复杂的情绪。

墨迹干了后,手帕被窗外人接过,不一会儿,就有嘚嘚嘚的马蹄声疾速向着与行进相反的方向驰去。

解决了一桩心事,姜暖心里稍稍宽松了些,眉宇间也松弛了一丢丢,然而某人好像见不得她心安理得的样子,嗓音比方才还要低沉威胁:

“别以为寡人会轻易相信你们那蹩脚的辩解。芈蓉,你若是胆敢再背叛寡人,寡人一定会按照秦法,对你严加惩处。”姜暖脑中渐次闪过腰斩、车裂、烹煮,赶紧摇头表态:“妾不敢,不敢。”然后将身体坐得乖巧笔直,两只脚丫因为太冷,脚趾蜷缩起来,互相挤着、踩着,试图聚拢一些温度。

然而这样的画面,落在对面人眼中,蓦地就带了点不安分的意味。

他长眸微垂,向下扫了眼,被那两坨白嫩的颜色刺激得喉结微微滑动。

他不悦地蹙起眉心,从身后拽过一块黑色兽毛披肩,劈头扔给她。

姜暖正覆着睫毛继续在手指附近盯洞,忽地就被一件暖烘烘的东西当面砸来,顿时慌了手脚,费了好大劲才把衣服从脑袋上扒拉下来。

她怯怯又不解地瞅向秦王,对方却并不言语,甚至都没看她,从旁边车内配备的木箱里择出一份书简,摊开读了起来。

姜暖捧着衣服,陷入一阵茫然,须臾之后,才意识到王上可能是想让她用这个盖住脚丫。

可这是人家披在肩上的呀,自己用来盖脚不太好吧?

盖还是不盖呢?万一人家不是这个意思,可就尴尬了——

而且,这算不算是僭越?会不会被按秦法砍掉几根脚趾头之类的……

她漫无边际地胡思乱想起来,这时秦王抬眸淡淡扫来一眼,目光看似毫无波澜,实则充斥着一种威胁,姜暖秒怂,立刻将双腿弯曲到座位上,将披肩盖住小腿和两只脚丫。

厢内再度陷入沉默,只有车轮辚辚碾过土石路面的声音,和马蹄此起彼伏的踩踏声在耳畔缭绕回荡。

安静在车厢里不断膨胀,挤压着姜暖脆弱的小心脏,她局促不安地用手指抠着衣服上的线头,恨不得能立刻变成一截木头。

“王上……”就在她感到这团寂静将要爆炸,将她崩得四分五裂之际,她鼓起勇气糯糯地开口道,“秋、秋穗她还好吗?您不要处罚她好不好?”

秦王理都没理她,目光依旧埋在书简里。

姜暖抿抿唇,不屈不挠又道:“她会做枣糕和桂花糕,扶苏特别爱吃,哦,对了,妾不在,扶苏就很粘她,只有她哄才肯睡着呢……”

“寡人暂时没有处罚她。”秦王卷起竹简,趁挑拣的空挡,斜扫了她一眼道。那个“暂时”透着股不详,但不妨碍姜暖心里雀跃,连忙又问:“那阿傩呢?您也不要处罚她,她是被妾强迫的——”

“你的话太多了,芈蓉。”他眼神复又阴鸷起来,唬得姜暖连忙闭口,不敢再吱声了。

也不知走了多久,兴许是一个时辰,也可能是两个时辰,她已经失去了对时间的判断,又不敢冒然拉开窗户向外看,只能像鸵鸟一样勾着脑袋随车颠簸,尽量将存在感降到最低。

后来她困劲儿上来了,脑袋往车板上一靠,竟没心没肺地睡着了。等醒来时,车已经停住,而对面,已经没有了秦王的身影。

她大惊失色,连忙从座位上扑腾下来,正欲打开车门,车门先一步从外面拉开了。

蒙毅送进来一双鞋履和袜子,面色紧绷地冲她点了点下巴,迫不及待似的退了出去。

姜暖想起蒙毅全程参与了对弟弟的审问,也脸红起来,嘟嘟囔囔将鞋袜穿好,深吸一口气,撩开门帘下了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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