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傩离开后,姜暖坐在后花园梨树下发了会儿呆。
最初的冲动慢慢褪去,她开始有点犹豫不决了。这个计划既可以说天衣无缝,又处处充满漏洞。
说白了,就是看运气。若是一天都无人找她(一般情况下是这样的),则不会留下任何破绽,但万一有谁心血来潮非要见她,就有点不好说了。
她赌的就是这份运气。系统说她运气比较好,而她又实在太担心弟弟,最终还是决定莽一把试试,毕竟成功的概率是大头。
除了秦王,她想不出有谁会想见她,而明日一早,秦王就已经出发了,他碍不到她的。
秋穗这时出来给她送了一盘橘子,还体贴地给她打起了扇子。
姜暖吃了两瓣橘子,被小凉风一吹,觉得莫名惬意,短暂地生出了留在这里做贵妇人其实也挺不错的想法。
忽然,她想到了一件事,眼皮一抬,瞅着脸蛋像苹果一样的秋穗问道:
“上次我问你,太后如此不喜我,又是怎么同意王上娶我的,你支支吾吾不肯说,现在总该说了吧。”
秋穗手中扇子一顿,苹果脸一下子熟透了,有点想落荒而逃的意思。
姜暖一把扯住她的手臂,满脸威胁:“快说呀,我都已经侍过寝了,还有什么难以启齿的啊?”
秋穗小动物似的咕哝了两声,放弃了挣扎,半晌磕巴出一句回答:
“虽然有华阳太后助力,但赵太后和相邦也都各有人选,甚至那些公主已经入秦了,马上就要设宴招待。一旦宴席设下,即便不娶为正妻,也会封个夫人、美人什么的,华阳太后急了,将您逼得紧了些,您整日愁容满面,最终不得不舍弃尊严,就、就……”
她又卡壳了,脸蛋肉眼可见地发着烫。
“那日您受王上召见,为他唱了曲儿后,就褪下全部衣裳,只穿着一件轻薄纱衣,跪在他面前哭着求他宠幸……王上那时也是血气方刚,那夜便没让您离开章台宫——”
“因为您未婚先得宠,赵太后也不得不同意王上娶您。王上答应不会立你为后,太后也就不再强求了,送走了那些公主。”
竟然是这么一回事,怪不得那天晚上他会那样说,还让她穿上那样的衣服……
姜暖听得心肝一阵轻颤,颧骨上洇起绯红。她松开秋穗,缓缓垂下睫毛,心中翻滚着很多激烈又无用的情绪。良久,她重重咬了咬唇,强压下纷杂情绪,呼地一下站起来,手一扬,对着犹在羞赧的秋穗吩咐道:
“好了,我知道了,这事以后我不会再提了。你现在去小厨房,再弄几块山楂糕,晚上我要去章台宫。”
秋穗得令,小鸡般点点头,飞一样逃走了。
姜暖摊开手掌,接了几瓣飘落的梨花,心里其实并不大愿意在今夜与他相见。
毕竟她刚刚得知了那样一段香艳又难堪的过往,总觉得有点没脸见他,可却又不得不见。
人家是你的夫君,明日便要离开一段时间,于情于理也应该求见一番表个态,至于见不见,那就是他的事了。
而且,有了前几日的情感基础,她更要积极主动去巩固,而不能一味地逃躲。
她不断地在心里罗列堆叠各种理由,看似是在敦促行动,实则是欲掩饰内心深处隐隐若现的另一个念头。
她本人,其实是有点儿想见到他的。
听听他磁沉的声音,看看他雕刻般俊美的面容,兴许还能触碰一下他滚滚烫的肌肤……
她被自己的恋爱脑吓到了,连忙提着裙摆,匆匆跑回卧房,一头栽进了床幔里。
疯了,疯了,真是疯了。她使劲拍打了几下床板,激荡起细小的灰尘在身边光柱中浮游。
夜幕降临时,她提着食盒,去了章台宫。今晚值夜的是赵高,姜暖想了想,从袖子里掏出一只簪子,递给了他。
这个男人,此刻看上去年轻而无害,毕恭毕敬,却是最终害死扶苏、葬送大秦的罪魁祸首,可她此刻又不得不主动巴结,毕竟他能力极强,也极了解秦王,也许在未来的某个时候,能帮她说上话。
赵高看着簪子,秀气的眉头微皱,眼睛却始终没有移开。
他在犹豫,想来秦宫不像电视剧里的清宫,贿赂之事已成习俗,他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收下,但那簪子,金镶美玉,价值不菲,他心动了。
“你收下吧,这是我的一点心意。你平日照顾王上颇为上心,这我都清楚。”姜暖云淡风轻地说。赵高略想了想,欣然接下,冲姜暖行了一礼,而后便亲自进去通报。
几乎是眨眼的工夫,她就被引入了西偏殿,秦王一贯加班办公的地点。
她提着食盒走上前,长袖拢起,躬身拜礼,软糯地唤了声:“王上。”
秦王从手中书简上撩起眼皮,扫了她一眼,看不出情绪,但嘴角是有一点翘起的,想必至少不反感她的到来。
“过来吧。”他剑眉一抬,轻飘飘道了句,“到寡人身边坐。”
姜暖像个得了军令的小卒,连忙提起食盒,小碎步往前走,走到他身边轻巧坐下,带来一股妖娆清媚的兰花香。
“明日一早便要出发,王上今日还是早些歇息吧。”她脑中回想着电视剧中的桥段,嗓音甜甜的,“妾做了些山楂糕,散淤化浊,增长胃口,您尝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