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岁晚把头埋在时决明胸膛上,小猫一样地蹭了蹭,“我一直都知道。”
无人在意的角落,喝大了的谢玉遥在榻榻米上阳光快乐地爬行。
爬行中途看一眼抱在一起的两个人,本能驱使下嫌弃地啧了一声,眼珠子一转,整个人往地上一躺,呼啦呼啦地从这边转到了那边。
中途扯过岁晚丢到地上的薄被,把自己卷铺盖呼啦呼啦地转走了。
她的动静不小,时决明抽空瞟了她一眼,嘴角抽搐。
他朝门口那个颤抖着拿着手机无声狂笑的成潜使了好几个个眼色,成潜拍够了才揉揉笑僵的脸走进来,把他从楼下客房里拿来的谢玉遥专属小枕头垫在谢玉遥的脑后,而后拍拍严严实实的蚕蛹:“睡吧,咕蛹者。”
咕蛹者细品了一下这个称呼,觉得是对自己的称赞,于是心满意足地闭上了眼睛。
成潜又蹲在原地笑了好一会儿,转头看着还黏黏糊糊抱在一起的两个人,笑容逐渐消失。
他眯着眼睛,严肃地望向时决明:“明啊,你们还小,你不能对我们天真无邪的晚做任何过分的事。”
时决明:……
时决明语气坦然:“你不是都知道我们是尊贵的已婚成年人了吗?”
成潜非常坚定:“那又怎样,你们的壳子就是未成年,你还有两个月才十八。”
成潜礼貌微笑。
一直安安静静的岁晚却像是突然触发了什么关键词,有些急切地拉拉时决明的袖子,再度仰头:“小草,我们办婚礼吧……回去就办。”
“雪山、海岛、海上……什么样的都可以,我都会喜欢的……”
她语气很慌乱,说着说着,眼里就盈起了泪光。
一整个晚上都没机会询问的不对劲在这一瞬间爆发。
时决明将人从自己怀里挖出来,没有应岁晚的话,伸手抹掉她滑落的泪,低声道:“下午分开的时候,你遇到谁了?”岁晚抽噎着摇头,只是反反复复地念着“我们结婚吧”。
时决明重又将她紧紧搂在怀里,温声道:“我们已经结婚啦,不管多少次,我们都会在一起的。”
其实很好猜的。
从进屋开始,岁晚看着刘芸就神情闪烁,喝醉之后没头没尾地抱着刘芸道歉。
刘芸是她最喜欢、最亲近的姨姨,什么样的情况能让她对着刘芸失控成那样呢?
只能是岁晚不在他身边的某一瞬间,动荡紊乱的世界漏出旧日的一点碎片。
她分担了他的愧疚。
“我十八岁的时候……我是说,第一次十八岁。”
时决明莫名被这个形容逗笑了,一边伸手轻抚岁晚因为哭泣颤抖的身体,一边低声诉说着被无数次重置世界覆盖住的最初的情愫:
“那个时候我觉得,只要你答应我的表白,我就会是全天下最幸福的男人。”
从年幼时的纯粹情谊,到青春期时破土而出的情感萌芽,岁晚一直都像春天里的太阳,消融霜雪,于是草木复苏。
小草被这缕阳光照拂过,自然也想拥有这颗太阳。
“我做梦都想和你结婚。”
酒精麻痹了大部分思绪,现在留在岁晚脑子里的,只有对刘芸、对时决明无法消弭的愧疚。
她依稀听到了时决明的愿望,急急抬头就要帮他实现。
但时决明只是笑了笑,感受到怀里的动静,手抚上岁晚的后脑勺,又给人按进了自己的怀里。
“但这一定是因为你愿意,你也一定要像我对你那么渴望一样的想要我,而不是因为愧疚。”岁晚有点生气时决明不让自己看他的脸,大脑好不容易处理完这段话的信息后,名为委屈的情绪不断沸腾。
“你根本不知道我有多喜欢你,”岁晚脸埋在他胸口,语气闷闷的,有些急切,也有些前言不搭后语,“我只是忘记了,但我就是知道。”
委屈的泡泡不断炸开。
岁晚头一回这么憎恨自己缺失的记忆,她想要给自己的结论找一点佐证,却只能触及到一片空白。
时决明不置可否,低喃:“是吗。”
空气突然静了下来。
成潜在岁晚突然暴言要办婚礼的那一秒就识趣地离开。
此时这片空间里,只能听到两个醉鬼睡着后清浅的呼吸声。
和他们相拥着,于是沿着彼此的骨骼肌肤,清晰传达给对方的彼此的心跳声。
“我们会办婚礼的……都会有的。”
岁晚的声音很轻很轻。
昏昏沉沉的脑袋里,一瞬间盘算了很多的事情。
十八岁的表白。
万众瞩目的婚礼。
毫无阻隔、成功传达给彼此的爱意。
缺失的所有的一切。
都会有的。
*宿醉的后果就是,岁晚已经睁眼十分钟了,依然呈大字地瘫在榻榻米上,看着头顶的天花板发呆。
时决明给盖的薄被此刻全堆在同样半死不活的谢玉遥身上。
……已经完全成为失去灵魂的不明物体的形状啦。
哈,哈。
房间一角,生命体征稍微多一点的时逸然抱膝坐着,双目发直,脑海里正在二倍速播放着昨夜醉后他表演的烧烤绝活。
昂着的头颅最终还是折了。
小脸一点一点埋进膝盖里,露在外面的耳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红温起来。
谢玉遥瞥一眼,把压在身上的被子踢开,有气无力道:“没关系的,弟弟,一辈子很短的。”
说话间,她的记忆已经重播到她为了巩固自己嫡长闺的地位,非要拉着岁晚在江晚晚的见证下重新结拜……
谢玉遥:“……哈。”
人无语到极点的时候总会莫名其妙笑一下。
她恨这个喝酒不断片的世界。
分担痛苦是缓解尴尬的一个非常快速有效的方法。
她转头,望向毫无生命体征的岁晚:“你在绝望什么?”
也不算什么分担苦痛。
主要是谢玉遥不断片但是混乱的记忆里,岁晚好像并没有干什么比她还难绷的事情。
“啊……”岁晚沉重地叹了口气:“表了一个很烂的白而已。”
什么醉后求婚。
什么我喜欢你但我忘了。
“哈,毁灭吧,”岁晚拖着一个半死不活的音调,自暴自弃道,“重开吧。”
“别再重开了吧,”谢玉遥下意识接道,“要是不幸重开到你勇闯娱乐圈还过得很烂的世界线,时决明和我都会崩溃的。”
空气一瞬间静默下来。
宛如平地惊雷,谢玉遥无心的一句话一下子在彼此耳朵里炸开。
两人噌地一下从地上弹起来。
岁晚满脸惊恐:“你刚说什么?”
谢玉遥惊恐复制:“我刚说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