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大医院的临时救援帐篷,搭建在学校前面一块稍微平整点的开阔地带。
道路断了,大巴还停在县外,设备进不来,只能做好简单的消毒、止血、包扎后,担架抬着人往外送。
陆陆续续有学生老师从废墟中救出来,教学楼倒了三分之一,有消防员找了个梯子爬上去一间教室一间教室的找,又背下来十几个躲在桌子底下幸免于难的学生。
救援工作从傍晚一直持续到夜里两点,表层好救的都救走了,越往下,钢筋水泥块儿越大,人也埋得越深,救援越困难。
有个女孩的侧脸不巧被墙体压住了,整张脸血肉模糊,她哭得撕心裂肺,“我好怕啊,好疼啊,是不是救出去也是丑八怪了。”
南栀跪在碎石上,从缝隙中抓住她的手,鼓励道:
“不会的,现在医学很发达,真要破相了可以选择整形修复。”
“可是我家没有钱啊!我才不要当一辈子丑八怪,那样还不如死了!”
女孩哭声越来越嘶哑,显然已经没有多少力气,但她身上水泥块的另一头被一堵巨大的墙体压着,搬不开推不动,靠消防人员徒手挖的话,一时半会出不来。
南栀跪得双腿发麻,拧开瓶盖一点点伸进洞里给她喂水,将面包撕碎一小块一小块地喂她,柔声道:
“会有办法的,相信我。你还那么年轻,未来可期,死了就什么机会也没有了。”
“我要怎么相信你?你有钱给我做整形吗?”
“……”南栀沉默了半秒,她有商辰禹的黑卡,但她之前没打算用他的钱。
“我会尽力帮你,还有ZF医疗援助、公益组织,钱的事你不用担心。”
可能是被她的话说动了,女孩哭声渐渐小了下去,她眨了眨被血水模糊的眼睛,透过黑乎乎的洞口打量南栀,打着哭嗝说:
“姐姐你好漂亮,你是医生?”
“是的,我是附大的医生,你要喜欢的话,以后可以考医科大学。”南栀膝盖被碎石磨得生疼,刚想换一边跪,余光瞅见廖伟脱了自己外套折叠整齐递来。
“南小姐,给你垫着。”
南栀没有推脱,说了句谢谢。
廖伟这期间没有歇过,从车里扛着矿泉水和方便面走几公里路过来,又帮忙抬着学生出去,来来回回数不清多少趟了,南栀猜测他脚底早已磨了很多泡。
旁边的消防员在争分夺秒一锤又一锤砸墙体,尘屑漫天,谁也顾不上。
渐渐的,女孩声音犯起了迷糊,“姐姐,我好困啊,我想睡觉。”
南栀担心她陷入昏迷,赶紧道:“不可以睡着,姐姐给你讲故事好不好?”
“不要,我又不是小学生。”
“那姐姐给你唱歌?”
“好,我要听孤勇者。”
“我五音不全。”
“没关系,姐姐,你唱吧。”
天边挂着一盏上弦月,夜已深,月色如水,这座城市却无人入眠。
微风送来一道清丽婉转的歌声。
“……人只有不完美值得歌颂,”
“谁说污泥满身的不算英雄。”
“爱你孤身走暗巷,”“爱你不跪的模样,”
“爱你对峙过绝望,”
“不肯哭一场……”
“南医生,”张主任抱着吊瓶过来,“来,给她挂水。”
“好。”
小姑娘很听话,没哭没闹,南栀匍匐在粗粝的碎石上,一手拉着女孩的手腕,一手高高举着吊瓶。
到了早上四五点,双腿已经没有多少知觉。
小桃想过来替换她,废墟里面的姑娘死活不同意:“我只要姐姐陪我!”
“好,姐姐陪着你,直到你出来。”
薄光穿透云层,洒下第一道光,一架直升机毫无预兆地出现在漓县上空。
“商总!下面情况太乱了,没法降落!再等等吧!”螺旋桨的破风声震耳欲聋,飞行员拎开耳罩,大声对商辰禹说。
“我来。”
飞机上抢操作权是大忌,但飞行员完全没有任何质疑。
商辰禹盯着仪表盘和前方视野,紧握操纵杆缓缓下压。
直升机俯冲而下,螺旋桨带起剧烈气流,旋风吹向四周,碎沙、树叶、草皮、建筑垃圾被纷纷扬起。
几分钟后,飞机在一处稍微平整点的碎石上降落,机舱门打开,一位长身玉立的男子从里面一跃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