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鸢直视他,淡淡道:“是。”
“你不会哭?”夙御天眸光一闪,忽然又问。
从她醒来到现在不见歇斯底里,不见她狂嚎悲恸。可分明她皇族的头颅还挂在那高高的城墙。唯一幼弟的尸身还静静躺在城墙之下。
不过是一天一夜间,她国破,家亡。
天女?多么讽刺的一个虚妄头衔。此时她更像是乱世中那随处可见的可怜女人。
可现在她恍若没事人一样对他巧笑嫣然。任他征战十余年,见过尸海血山,见过乱世流离,却不得不承认这样的女人第一次见。
青鸢微微一笑:“我自然是会哭的,只是烈王想要看我哭还是看我笑?”夙御天定定看了她一会,忽而笑:“哭也好,笑也好,青鸢公主怎么都是美的。”
青鸢低头吃吃地笑。
是的,她什么都没有了,如今只剩一张好的皮相罢了。
夙御天说罢站起身,似笑非笑道:“听说你与谢玉明有婚约,不过想必从昨日起这婚约自然是作罢了。”
青鸢面色不变,只是被下的十指深深着掌心。
剧痛入骨入心却浇熄不了心中的深深恨意。
谢玉明,她爱了多少年的男人,那个万岁宴上大胆求亲的俊朗郎君转眼却使计将她拱手让了给了仇敌。
这种恨,恐怕几辈子的血都洗不尽吧。可偏偏这个时候,眼前这个男人竟然又一次挖开她的伤口,再添一笔血痕。
他看定她,眸似月华,竟然令她生不出半分恶感。青鸢厌恶地垂下眼帘,这男人当真是祸国殃民。
夙御天见她没反应,微微一笑:“如此也好,断得干干净净最是省心。公主放心,本王不杀你,因为吾皇有旨意,即将迎娶你为后,这便是不幸中的万幸。”青鸢脸上的神情突然间片片剥落。她猛地抬头盯着他,隐藏的阴郁恨意渐渐弥漫。
夙御天笑意越发深了。他像是从深渊中爬上来的恶魔,笑道:“想必九泉之下的唐皇一定很欣慰。”
青鸢想也不想一巴掌狠狠朝着那张人神共愤的俊脸落下。可是下一刻“啪”的一声她只觉得自己天旋地转间,整个人已滚落床下。
脸火辣辣的肿起了老高。原来方才那一巴掌他下手比她更快更用力,而且没有带半分怜香惜玉。青鸢一口鲜血喷了出来,眼前金星乱撞,一阵阵发黑。
血腥味在口中弥漫开来,她捂着脸吃吃地笑:“你杀了我吧!我李洛瑶死也不嫁给那灭了唐国的老混账!”
头皮一紧,一双修长的手毫不费力地将她提起。夙御天笑意如旧,但却令人从骨髓中寒起。
他轻笑:“公主为何装不下去了?方才不是挺好的吗?一笑百媚生,任天下男儿看了都恨不得为公主生为公主死。若是公主再装下去连本王差点都骗过了呢?怎么要公主嫁给吾皇就这么快露了馅?”
青鸢咬牙不语,只是屈辱的神色渐渐爬上了冰雪似的眸。
“成王败寇,公主能够活下来应该知道自己应该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才是。”他不紧不慢地说着,像是在说一件寻常事。“做梦……”青鸢冷笑,“天下人都说烈王能征善战的,功比天高,没想到却只是梁皇豢养的一只狗!”
最后一个字她说得极尽嘲弄。
夙御天一眨不眨地看着她倔强的脸。忽然他笑了:“是,你是天上的鸢鸟,本王是地上的鹰犬。你我正好飞禽走兽,绝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