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口渡药?她忽然想起了在来梁京的一路上。她高热不退,是他这样一口口地为她渡药,逼迫着她活下去。热流不断从他的口中渡到了她的口中,像是一条源源不绝的热源汇入她的身体中。她费力地吞咽着,慢慢的眼角沁出一行清泪。
不管眼前的男人如何对她,哪怕他将她不当做人,却有一点却是毋庸置疑。
他,不会让她死。他要她活着,哪怕如眼前这样行尸走肉一般地在深宫中却也不会放弃她。
活着,这两个字对乱世的人来说,是多么弥足珍贵。
她终于费力喝下了小半碗。夙御天紧皱的眉终于舒展开来。
“你中毒太深,虽然捡回一条命,但是却大意不得。每夜本王都会过来看看。”夙御天的声音,在这深夜中平白有令人安心的力量。
他看着她苍白的容颜,自然而然地拿了湿帕子为她擦去脸上的冷汗。
青鸢默默看着他的动作。看他小心为她擦脸,擦手,然后把她换个姿势让她靠得更舒服一点。她默默看着他如刀裁般的鬓角,看着他飞扬上挑的眉……这还是她第一次这么细致地看着一个男人。
夙御天半天没得到她的回应,低头一看看见了她的眼神。
他黝黑的眸光一紧,住了口,只是静静看着她。
一股无形的窒息感忽然间席卷而来。青鸢说不清这是什么感觉,就像是心尖被一只手轻轻撩过。
“这般看着本王做什么?”他轻笑:“难不成爱上了本王?”
青鸢垂下眼帘,淡淡道:“在这世间谁都可以爱上殿下,唯有青鸢不能。”
夙御天脸上的笑意顷刻收敛。良久,他淡淡道:“说的也是。是我破了你的国,杀了你的子民。你的父皇母后还有同族兄弟姐妹都是因我而死。这笔账,怕是这辈子都算不清楚。”
青鸢靠在他的胸口,听着他不紧不慢地声音。不知为什么,她再也没有往日的恨意,只是觉得倦。
对着东方卿她能刺出那一刀,可是唯独对夙御天,她却不能。
不是因为不恨,而是因为太恨太恨,恨到了她都无法形容真到了那个一刻,到了那个机会她能不能这样一眨不眨地报仇。
夙御天说完看见她脸上的倦色,收了口:“好好养身子。一时半会东方卿好不了。你总算是为本王做了件好事。”
青鸢哂笑,撑着精神:“东方卿虽然伤了,但是有些事并不需要他亲力亲为。”
话说到一半她相信夙御天会懂。东方卿那一下子虽然伤重,但是文人杀人向来杀人不见血。东方卿能得朝野上下这么信任有加,除了他长袖善舞之外,恐怕有些手段是夙御天防不胜防的。
现在梁国中,谁都知道对外军权大半在烈王夙御天的手中,但是在朝堂中,东方卿却是牢牢将之掌控。
这也就是夙御天虽然狠戾,嚣张却无法与之抗衡的所在。比起打仗杀人,他自然是至尊杀神,但是对那些铁板一块的朝臣贵族,他却是比不过文质彬彬的东方卿。
青鸢,是他的楔子,是他钉入东方卿密不透风阵营中唯一可以肆意破坏的棋子。
而她也不辜负他的期望,一来就卷起滔天巨浪,更是差点以命博命杀了东方卿。
她给他的意外,比他想象的还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