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拓海路?”李象放下碗筷,面色凝重地看向程处弼:“丑牛,你可知道海上有多危险?”
“就算危险,小弟也要搏一搏。”程处弼笃定地说道:“裴守约身为兄长的舅兄,尚且不顾艰难险阻;我身为兄长的小弟,断不能给兄长丢人!”
“景仁哥哥不避风霜,北上为国开辟商路;守道年幼,也能去江南为兄长种植甘蔗,独我不能做一番事业乎?”
“好,好……”李象连说两个好字,程处弼的话让他感到十分熨帖。
“程伯父,这件事您是什么意思?”李象又转头看向程咬金。
程咬金当然也没想到这个一向娇生惯养的小儿子有这样的大志气,一时之间竟然有些呆了。
反应过来以后,老程欣慰地点头:“丑牛既然有这份志气,我这个做阿耶的怎好阻拦?若是想去,跟着裴守约一同闯荡便是。”
老程一共六个儿子,程处默、程处亮和程处弼为嫡子,都是原配夫人孙氏所出,而程处寸和程处立以及程俊为庶子。
“既如此,那明日我便和守约介绍你一番。”李象如是说道。
等到李象走后,老程盯着他的好大儿,半晌不说一句话。
程处弼被盯得有点发毛,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耶耶,您这样瞅我作甚?”他实在忍不住了。
程咬金没回答他,而是回头唤道:“来人,拿酒来!”
不多时,下人便送上来几坛酒。
老程也不说什么,提着一坛子酒墩到程处弼的面前。
“今日的丑牛,倒让耶耶刮目相看。”老程意味深长地说道:“耶耶本以为丑牛性子憨直,这辈子走狗屎运认了一個义气的兄长,独善其身是不成问题。却不想你竟能有如此大志向,看来我程家日后的富贵,还真是干系在丑牛身上!”
“啊?”程处弼被整愣了,不知道他爹在说什么。
他也没那么多弯弯绕,就是想着给他的好兄长挣挣面子,不能让风头全给舅哥出了。“喝酒,喝酒!”程咬金也不多说,只是拽着程处弼喝酒。
晚间,卢国公府的消息就不胫而走。
说是他家有头牛殉情了。
当然了,卢国公府家的牛,情绪方面拟人,这是长安城中人尽皆知的事情。
这事儿还传到了四方馆,戒日王朝南边的某小国听说这件事之后,还托门路想去卢国公府上见识见识如此通人性的牛。
怎地在俺们国家的神牛,却没大唐的牛有灵性?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距离大婚的日子也越来越近。
说不紧张不激动也是不可能的,小象其实还真的挺期待。
倒不是别的,前天李景仁几个小子,大早上又带他去吃羊肠子,这憋的可难受死了。
你要说不吃这玩意儿吧,还真不想;吃完之后,半夜做梦都是裴雪青那香香软软的身子。
整的李小象大半夜洗了个冷水澡,才把那股子火气给压下去。
李景仁他们几个也是坏,天天叫李象去吃羊肠子,现在李象也学聪明了,唉,我就不去。
什么时候完婚,什么时候再去。
卢照邻当然也不负所望,给他作了一首催妆诗,一首却扇诗。
水平的确是够,但李象总觉得很耳熟,似乎在哪儿听到过。
二月七日,距离婚礼举行还有四天的时候,郧国公张亮也回到了京城。
在张亮回京的第一天起,李象就听说了这件事。毕竟李世民特批,等到张亮回来,再把张慎己和李氏开刀问斩。
李象当然也没在乎这件事儿,不就是砍了一对奸夫银妇,你张亮想做绿毛龟,我还不想罔顾国法呢。
然而让李象没想到的是,当天下午张亮从宫中出来之后,便来到了京兆府。
见到李象的第一眼,张亮当即躬身一礼。
在大唐这个年月,躬身行礼已经是很郑重的礼节了。
李象也不知道张亮唱的是哪一出:“郧国公快快请起。”
“臣要感谢殿下,为臣除去家中……”
说到这儿,张亮已经是说不下去了。
他也是男人,这种事情……根本说不下去好吧。
要说当年抛弃妻子迎娶这个李氏,也是实在迫不得已。
一来是年轻的时候,赵郡李氏对他有恩,二来也是对方家大势大。
得罪肯定是得罪不起,对于这个李氏,他是又纵容又惧怕。
最主要的是,他手里也有点把柄在李氏手中攥着,万一出首告发他,那肯定是吃不了兜着走。
这年头在社会上混,谁没犯过什么混?
对于张亮这个人,李象也没什么太多的意见。
在相州做大都督府长史的时候,张亮常常暗遣手下侦知治下善恶细隐,抑制豪强,抚恤贫弱,因此得到称赞,你要非得说的话,其实也是个不错的人。
在文这一块儿张亮可以,但是在武这一块儿实在不行,就不说刘黑闼造反的时候张亮弃城逃跑,就在历史上征讨高句丽的时候,要不是张金树奋起反击,他带的这部唐军可能就被高句丽趁乱得手了。
在李象看来,张亮可以让他去处理政务,却不可让他处理军务。“郧国公不必如此,孤也是秉公执法。”李象只是语气平淡地说道。
“前番在高句丽时,殿下便救了臣一命;现如今又帮臣除去家中毒瘤,对臣真是有再造之恩!”张亮真心实意地说道。
说话间,他便从怀中摸出一张礼单。
“听闻殿下不日即将大婚,这是臣的礼单。”张亮语气真挚:“臣的贺仪,圣人业已过目,还望殿下笑纳。”
李象没有拂他的意,而是让李景仁上前接过礼单。
“有劳郧国公。”他微笑着颔首。
张亮也没在京兆府多留,似乎真是来送礼的,说了没两句话便匆匆告退。
等到张亮走后,李景仁不无忧虑地说道:“兄长,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诈?”
“能有什么诈?”李象笑着说道:“不要把自己人往坏处想。”“他?”李景仁不屑地说道:“他也配做自己人?我呸!整个一绿毛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