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半夜,兰姻头晕眼花地躺在床上,浑身上下都剧烈地痛了起来。
这种痛觉不是简单的刺痛,而是像潮水一般,从她的四肢末梢涌向身体的中心,每一根神经都像是被拉扯着,让她感到无比痛苦。
偏偏这痛苦又不致命,一点一点地折磨着她的肉体。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挣扎着从床榻上爬起来,想要去找大夫看看情况。然而还没等她起身,一口黑血就从她的喉咙深处喷涌而出,落在了白色的被褥上。
与此同时,一阵急促而虚浮的脚步声传来,有人破门而入——是谢昭。
黑暗中,谢昭冷肃又虚弱地质问了一声:“兰姻,你死了没?”
兰姻的身体扭曲着躺在床沿,双手紧紧地捂着胸口,似乎承受了巨大的痛苦,“你、什么意思?”
谢昭见状,有气无力地嘲笑道:“果然……你也中毒了。”
话音刚落,谢昭收敛了脸上的笑意,面目狰狞地捂着胸口,重重跪倒在地,吐了一口黑血出来。
兰姻瞪大眼睛,举目茫然道:“中毒?我们为什么会中毒?”
“这个问题,你不该问我,应该去问那个小奴隶!“
兰姻看着谢昭渗出一丝鲜血的嘴唇,电光火石之间,突然想到了什么,“难道是兰府乔迁宴上......那杯汾清酒里有毒?”
兰府乔迁宴上,谢昭恐怕早有防备,知道阿蛮在酒里下了毒。
于是,他假借亲吻之举,将一半酒水灌入兰姻的口中,同时也把一半的毒药稀释给了她。
谢昭嗤笑道:“人心,不可言,不可研,不可验......我在斗兽场里见到他的第一眼,就知道他的心就是坏的,果不其然......当年,我就应该斩草除根!”
兰姻一边承受着疼痛,一边笑出了眼泪,“谢昭,你真是算得太精了——竟然死也要拉个垫背的!”
谢昭抬手擦掉唇边的血迹,瞪着兰姻说道:“你还有心情笑……看来这毒暂时还要不了你的命。”兰姻眼底失去了笑意,盯着被褥上的血迹,有气无声地呻吟道:“阿蛮竟然在酒里下毒......他想杀了我们......他真的是回来复仇的......”
谢昭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提起兰姻,“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跟我走!”
兰姻被他挟持着往外走了两步,质问道: “你做什么?”
谢昭满腔怒火道:“去问他要解药!”
兰府和谢府,仅一街之隔。
夜半三更的兰府门口,守门的侍卫严阵以待。
正厅内烛火通明,阿蛮正端坐在交椅上,身着一袭墨色便装,衣襟不乱,静静盯着空荡荡的门口,好像在等着什么重要的人。
此时,顺子疾步而来,火急火燎地通报道:“将军,谢家来人了。”
阿蛮方才眉眼微动,“谁来了?”
顺子如实回禀:“谢大人,还有他的侍女。”
听到“侍女”二字,阿蛮的眼神瞬间变得冷冽如刀,就像淬了毒一样。
他冷冷地吩咐道:“让姓谢的留在外面。”
顺子察觉到气氛的微妙变化,连忙改口:“那……那姑娘怎么办?”
“带进来。”
顺子领命而去,不一会儿就领着兰姻步入正厅,然后径自退了出去。
偌大的正厅之内,只剩下兰姻和阿蛮。
兰姻不知道身上的疼痛何时才会结束,直至在见到阿蛮的那一刻,她身上的疼痛瞬间转移到了她的心底。
她强撑着身体,艰难地站立在阿蛮的面前,喉咙已经因为长时间的疼痛而变得沙哑,只能发出微弱的声音:“阿蛮,三年不见,你长大了。”然而,回应她的却是一个冰冷而陌生的声音:“你在叫谁的名字?”
兰姻脚步踉跄,忍痛道:“阿蛮......不要再和阿姐置气了,好么?”
“你认错人了,我不叫阿蛮,也没有阿姐。”阿蛮面无表情地看着她,那双眼睛像一潭死水,没有丝毫波澜,“记住,我的名字,兰长留。”
兰姻茫然若失,苦笑着改口道:“好......兰长留,兰将军。”
看到兰姻的反应,阿蛮握紧了拳头,问道:“你知道我下的是什么毒吗?”
兰姻艰难地摇了摇头。
“这是军中专门用来虐杀俘虏的毒药,是军医用我身上的蛊血研制出来的。”阿蛮的声音淡漠无匹,却如同刀刃般割破了周围的平静,“这种毒药不致命,可一旦注入体内就会每月发作一次,每一次发作都会使人痛苦不堪。那些俘虏们往往忍受不住痛苦,便会自行了断。但你知道吗?这毒药的痛苦,远远比不上我体内蛊虫发作时的痛苦。”
在阿蛮冷漠的目光下,兰姻再也撑不住,疼痛如潮水般涌来,将她压得半跪倒地,“兰将军,是我对不起你……”
内心的愧疚无情地蚕食着原本就力不能支的兰姻,她不由自主地弯曲腰背,身体缓缓向地面倾去,直到她的脸颊紧贴着那冰冷的地面。
阿蛮冷漠地垂眸看着她,“你不必在此惺惺作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