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姻在地牢中被关了近一个月。
每隔三天,怀玉就会带来少许粗劣的食物吊着她残存的命。
锁住兰姻肩胛骨的铁链已经和她的血肉黏连在了一起,未经药物处理的伤口也被铁链磨得发炎化脓。
每当怀玉情绪失控之时,她还会用黑鞭恶意地撕开兰姻身上已经结痂却又易碎的皮肤,每一次撕扯都伴随着刻骨铭心的痛苦。
有一次,兰姻实在痛得忍不住,用手抓住了黑鞭试图反抗,却激起了怀玉更深层的恨意。
怀玉疯魔般的挑断了兰姻的手筋,使得兰姻完全成了一个废人。
不过,比起肉体的摧残,更加痛苦的是精神意志的消磨。
兰姻每日透过地牢上方的缝隙窥得一丝天光,意识在清醒和破碎之间僵持徘徊。
地牢里黑暗得好像兰姻化形之前所处的黑境之域——她的神识曾被困在黑境之域整整三百年,她拥有无尽的生命,却没有资格做自己想做的事,去想去的地方。
历经三百年的寂寞,原以为被天地灵气驯化成形之后,她便拥有了自由的权力,没成想到头来还是枷锁满身。
没有人问过她的感受,也没有人问她愿不愿成为她自己。
有时候,兰姻还挺恨自己的——
她恨自己为什么会被假的红羽传信骗到;
她恨自己为什么不好好练功,要是她能再快一点,就不会被毒针放倒;
她恨自己为什么明明付出了这么多,做了二十五年的铺垫,最终还是空手而回......
恨到最后,她都不知道自己在恨些什么。
好可笑,她为什么不恨别人,要恨自己?是那天生的神性落在了人性欲望极深的命格之上,迫使她即便被人伤害了,也对这个残酷的世道恨不起来吗?
兰姻其实可以更加卑劣一点,做个像样的人。
这样,她或许就能逃出黑境之域、逃出姻缘山、逃出宿命的罗网......
月光透过狭小的缝隙渗透进来,点点滴滴的回忆像潮水般涌来撞击着兰姻的心理防线。
她沉溺在这无尽的黑暗中,就连呼吸也变得压抑和艰难,一次次濒临崩溃边缘,却还在找寻一个个自我救赎的理由……
“汪!汪汪!”一阵犬吠声突然从地牢暗道内传来。
兰姻用尽力气抬起沉重的眼皮,只见一条浑身脏污的黑狗撒开腿朝着她跑来,嘴里还叼着一把钥匙——
是谢昭儿。
微弱的光线照出了兰姻湿漉的眼睛,她长长的眼睫沾了泪,不清不楚地黏沾在一起,潆着水雾的目光像一个致幻的谎言,落到了那条黑狗的身上。
那一刻,兰姻恍惚间觉得是谢昭来救她了;是他明知救不了她却还是来救她了;是他翻越前世层层叠叠的爱憎来救她了。
是他在告诉她,她没有做错,错的是这个世道。
......
“汪汪!”
刹那间,兰姻那颗几经沦没的心被一道道犬吠声填满。
兰姻试想抬起颤抖的手抚摸谢昭儿,可沉重的锁链却限制了她的动作。
谢昭儿见状,立刻用尖利的牙齿咬着钥匙插入了铁锁的锁孔之中。
只听“咔哒”一声清脆的声音响起,束缚她的铁链瞬间从刑架上脱落。
兰姻的身体被重力一带,整个人摔倒在地,强烈而真实的痛觉敲打在兰姻的意识深处,将她的神思狠狠地拉了回来。她用尽最后的力气将铁链从肩胛骨中抽了出来,然后痛苦地喘息道:“谢昭儿,我们走......去,找公仪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