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发上,凌云致挽起裤腿露出磕得乌青的膝盖,见孟宴臣脸色骤沉,她抱着小腿,语气讪讪,“只是一点小伤……”
孟宴臣一个字也没说,起身去房间拿药箱,回来后仔细挑了一管化瘀的药膏,挤出豆大一点在指尖,抹在她淤青上。
“嘶——”凌云致被凉得轻声抽气,瑟缩了一下,“要不、我自己来吧。”
孟宴臣瞥她一眼,纹丝不动,把脸沉着继续涂抹。
“……”
得。
过了一会儿,凌云致随便拿起一个药盒看生产日期,没话找话:“你家里还常备这些啊?没过期吧?”
孟宴臣头也不抬,但语调温和,“跟朋友打球的时候偶尔会磕碰,小伤不值得去医院跑一趟。”
这是第一个问题。
第二个问题,“我妹妹是医生,会提醒家里人更换,平时我也会定期检查,不用担心过期。”
这话说完他就喉头一哽,不该提许沁的。
但他又很快反应过来,凌云致对过去种种并不知情。怪他当时有意模糊遮掩,没把话说得很明白,所以在她眼中,“孟宴臣和他的白月光”的故事已经结束了。
白月光与初恋结婚相守,“孟宴臣”爱而不得,颓萎落寞,八百脚踹不出一个屁来。
咳,扯远了。
总之,许沁现在只是他的妹妹而已。
果不其然,凌云致只是夸赞,“你还挺细心的。”
孟宴臣暗暗松了口气,此时的他尚不知晓,在难以预料的未来,这将是多么大的一颗雷。
淤青之后是擦伤。“手给我。”孟宴臣小心揭开创口贴。
浸过药水的棉棒点在创口处,凌云致极深地吸了一口气,随后颤颤轻叹出声:“好爽。”
“?”孟宴臣瞳孔一震。
“?”凌云致眉头一皱。
“啊?啊!不是,”反应过来的她急忙解释,“我只是有点自虐倾向。”
“???”孟宴臣再次瞳孔一震。
凌云致激动地尖叫起来:“不是!不是的,你听我解释!”她紧紧抓住他微微颤抖的手,大喊:“你不要乱想!我可以解释!”
五分钟后,在她细致详尽的解释下,孟宴臣终于明白了所谓的“自虐倾向”是什么。但是,他还是很难理解,竟然会有人喜欢在口腔溃疡的时候故意吃西红柿、并在创口上贴维生素C片来刺激溃疡。
凌云致一副你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归根究底就是一种刺激感,就像过山车也刺激、蹦极也刺激、跳伞也刺激……就像辣不是味觉,而是一种痛觉。”
难受吗?难受,但图的就是那一时直冲天灵盖的爽利。
“你敢说自己从来没有找过刺激,从来没有出格过吗?”
孟宴臣目光毫不回避,“没有。”
从小到大,他是父母眼中完美省心的孩子,是朋友印象里可靠信赖的兄弟,是下属心中成熟稳重的领导者,旁人以期待和厚望规训他,他便也这样规训自己。
不允许出错,也不能出格。
凌云致惊呆了:“不可能!”她皱着眉,眼珠子转了又转,绞尽脑汁很快想到一个,“你去喝酒不就是找刺激吗?”
孟宴臣微微一偏头,换了个方向注视着她的眼睛,“所谓刺激,是指某件事情或东西、现象造成的强烈的影响,使生物体产生激动、兴奋或者畏惧等比较激烈的情绪。”
他轻轻推了下眼镜,“我去喝酒是想舒缓情绪,酒精度数不高没那么刺激,心跳也没有因此变得特别快。一毫升的酒撒在伤口上会疼,但喝进胃里却不会。前者才是刺激。”他语气平缓,态度严谨,较真地像是在做学问。
“你——”凌云致嘴巴张了张,一时无法反驳,她很无语,“你这是抬杠,知道吗?”
孟宴臣叹笑道:“好意思说我么?之前你也没少跟我杠。伸手。”他抬起棉棒。
凌云致犹豫了一会儿,伸手试探着去拿,“还是……我自己来吧。”
孟宴臣大概也想起了她的那句“好爽”,便没再坚持,递过去棉棒,转头抽了一张纸巾擦拭指尖缓解尴尬,很快,耳边就传来凌云致被消毒水刺激得嘶嘶哈哈的声音。
她没再说“好爽”了,呼吸深浅缓急交错间,眼角逐渐溢出一丝水色。
就在这时,她包里的手机忽然开始密集震动起来。
凌云致没空搭理,颤着声音支使孟宴臣:“帮我看看,是不是学校那边。”
紧跟着说了一串数字,应该是屏锁密码。
孟宴臣拿过她的包,一摁亮屏幕就看见不同的微信头像轮换着闪个不停,点进去,一眼就发现凌云致的置顶第一是班级群,第二就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