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十点,凌云致正无所事事地躺在沙发小憩,凌绝顶盘在她肚子上,热乎乎地熨帖着生理期后期微乎其微的痛意。
厨房旁边的纱窗外,忽有一缕过堂风从脚吹到头,吹来炎炎夏日中细密而惬意的凉爽。几分钟前不知哪户人家在煮东西,香喷喷的气味这时也顺着这缕风浩浩荡荡地飘了进来。
睡梦中的凌绝顶控制不住地嗅了几下,鼻子拱了又拱,打了个小小的喷嚏。凌云致弯弯唇角,摸了摸它的头,一人一狗继续安睡。
就在这时,房门被敲响,咚咚咚。
小狗立刻抬头睁眼,脑袋还晃悠着,嘴已经冲着门汪汪叫了两声。
凌云致亦睁眼望去,但没出声。于是外面的人又敲了三下,引得凌绝顶也跟着又叫了几声。
她这才慢腾腾起身,“谁啊?”
然而还没走到门前,就听到熟悉的声音响起,“是我,云致。”
是孟宴臣。
凌云致瞬间刹在原地。
倒是怀里的凌绝顶又急又兴奋,一通乱扭乱挣。
门外的孟宴臣清楚的听见狗叫,却迟迟等不到人的动静,他把手掌贴在门上,紧攥成拳,但没有继续敲,小区隔音不太好,他怕扰民清静,也怕惹她厌烦。
“云致,我知道你在里面。”
这句之后,凌云致思考了半分钟,还是上前压下了门把手。
门开时,孟宴臣在狭窄的楼梯间边闪躲边难以置信,他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却没想到居然这么轻易地就叫开了门。
人刚一露面,孟宴臣就被强烈的情绪冲击着,立刻就红了眼,“云致。”
他想去拉她的手,却被后退一步避开,“进来吧。”凌云致淡淡说着,率先回到沙发坐下。
孟宴臣拘谨地进了屋,关上门,犹豫再三,最后小心翼翼地坐到她旁边。对他的靠近,凌云致没有制止,没有抗拒,但也没什么表情。
孟宴臣将手里的纸袋放到茶几上,然后推过去,“给你订了热饮和甜点。”
他总是这样细心周到,体贴入微。
但凌云致没动也没看,只是问:“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狗不见了联想到她身上很正常,但是精准定位到这里,不正常。正是因为想知道这个,所以她才放人进门的。
只有弄清楚其中的纰漏,以后才知道怎么避免。
孟宴臣小心打量她的神色,说是小区监控。
高档小区的安保水平很高,几乎是一步一监控,且都是高清分辨率,清楚地拍到了她抱着纸箱、背着狗,在小区门口上车的一幕。
于是他记下了司机的车牌号,通过一点手段找到人后,又花了一笔钱,买下司机今天上午的行车记录仪。
他在画面里一看到这个小区就什么知道了。
“你是不是、一直都没有退租?”孟宴臣观察着屋子里的摆设,和以前几乎没什么差别。
遥想几个月前,两人在这里面对面坐着谈判,那时的他从容镇定,处之泰然,而今,却束着手脚,略显局促。
凌云致淡定地拢了拢头发,丝毫不避讳,“即使大象再温驯,嬉闹般的抬脚也能轻松踩死一片蚂蚁。弱势方全身心依赖上位者,是一种危险又愚蠢的行为。”
她又不蠢。
再者,“孟总,那终归是你家,我总得给自己留条后路,以防翻船。”
她左一个“孟总”,右一个“你家”,把孟宴臣刺得体无完肤。
“云致,你别这样说——”他微微哽咽着去拉她的手,“是我混蛋,是我口不择言,乱发脾气,对不起——”他深知那天自己的言行做派太伤人,也换位思考过,如果作为旁观者,他决计忍不了她被人这样对待。
在她答辩前夜的重要时刻,在她亟需安慰和鼓励的时候,她既期待又紧张,在玄关坐等十几分钟,想等恋人的拥抱和亲吻,结果却等来劈头盖脸的一通质问。
太伤人了。
他泼她的冷水,搞她的心态,气得她生理期爆发。
可还是厚着脸皮想奢求,“你能不能,原谅我?”
凌云致什么都没说,平静地推开了他的手。
孟宴臣痛苦地闭上了眼,她现在对他就像陌生人,冷淡客气,疏离寡言——和她喜欢他的表现,天壤之别。
往日的亲密无间在此时化作了锋利的刀子,将五脏六腑搅得鲜血淋漓。
他低下头,却正好看见凌绝顶在偷咬装蛋糕的纸袋。
四目相对,凌绝顶眉头一涌一涌,眼神尴尬地飘忽闪躲,最后慢慢、慢慢地,把嘴松开了。
孟宴臣在悲伤中轻轻笑了一下,伸手摸摸它的脑袋,对凌云致说:“孩子不能没有爸爸。”
他另辟蹊径。
然而凌云致却道:“我可以给它找个新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