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第一次在锦江之上吃火锅,不由得笑了。
故作不经意地问:“柳绿姑娘呢,你把她安顿到哪里去了?
“她啊,你还记得?不会小心眼犯了吧?”他若有所思。
“随便问问。我想起第一次在南国吃火锅,就是她照应的。”
“嗯。她还在世子府,只是不再负责我的起居了。平常都是书童和小厮们打理了,你要是在意,我让她出世子府,找个合适的人嫁了。”他淡淡地。
“我哪里就会在意了。她是你府里的旧人,有她在,凡事都更会打理。”
嘴上说得一派云淡风轻,心里却嘀咕,我能介意吗?
我好意思介意吗?
再说,我介意得过来吗?
“她的祖母是母后娘家带来的嬷嬷,从小没了母亲,就在母后宫里长大。七八岁的时候就拨来照顾我,我一直当她妹妹一般,将来也是要给她找个好夫婿,好好打发了她的。”
“很久没有见到修玥了。”我转了话题。
再说柳绿,就该彼此尴尬了。
“是啊,她就快定亲了,挺好的姑娘,要嫁的是张侍郞的嫡子。他兄妹俩本是庶出,但修卫自己挣得前程,他的妹妹自然也配得上张家嫡亲的儿子。”
“上次见她,没听她提及。没想到,她这么快就要定亲了。”我有些惊讶,没想到修玥的未来是这样的。
“是我向母后提议的,母后请了父王恩旨,再有几天父王就会赐婚。有母后做主,张家自然不敢轻慢她。”
“她喜欢你,你何不纳她为妃?”我很随意地一问。
“修卫也喜欢你,你不知道?”他反将我一军。“我说你的事,你扯东扯西的。修玥是喜欢你,是真心为你好。修卫对我有感激之心……最多还有点好感。”
“好了,嫣然。”他一屁股坐了过来,搂住我说:“不管过去谁喜欢谁,如今周子言只喜欢寒嫣然,寒嫣然也只喜欢周子言可好?”
在云间月余,伤已大好。
回河洛之事不得不提上议程。
是知道早晚要回河洛,但不提则罢,一提两人都黯然神伤。
沉默的时候更多了,他来得更勤了。
他不在的时候,去街市购买各种礼物。
有给爹娘的、有给师父师娘的、有给伙伴的。
喜妹和雷子也分头外出过几次,尽管我已行动正常,两人却更为小心。
至子玉处告别,至修玥处告别,至皇后娘娘处告别,离愁别绪,挥之不去,倒把即将回家的喜悦冲淡了。
夜更长,日头更短。
大雪刚过,离冬至还有些时日,趁着天气还没有很冷,回河洛青州的队伍必须出发了。
队伍庞大,竟比来时还多,因为,子言定要相送。
为这事,子玉来过一次。
她欲言又止,只小声劝:“嫣然,你还是劝哥哥早些返回得好。送君千里终有一别,你们图来日方长吧。”我待要继续追问究竟,子玉倒不肯再说了。
把我的疑惑告诉了子言,他笑了,不在意地说:“她们啊,是怕我跟着你去了河洛,再不回南国了。”
这人,又没正形了。
一出锦官城,秋风瑟瑟。
风吹起面纱,也吹动心弦。
他解下腰间莹白的龙佩,“这玉佩是我母后册封时父王亲赐,也正是因为册立大典,你才来锦官城的,就以它作为你我之间的信物吧。”
毫不犹豫接过来,正欲系于腰上,想想又觉不妥,“我回去了换条长的绳子,贴身带着,你放心,碎不了。”
他的笑容很复杂,既有高兴,也有失落。
也不知是不是我说的话勾动他的心事,倒叫我不知如何是好,更不敢流露出丝毫回家的喜悦。
但若是总陪着他把离别的惆怅酝酿得如此浓稠,终是不好。
我又不是再也不回来了。
河洛离南国够远,但只要出发,总能到达。
我想劝慰他,却不知从何说起,两人默默无语,缓缓并肩而行。
上一次走出锦官城,银杏叶还满树金黄,如今却无边落木萧萧下,光秃秃的树枝格外难看。